12月16日的人民大會堂,身佩紅花的王翔顯得很精神。在慶祝天宮一號與神舟八號交會對接任務圓滿成功大會上,身為飛船系統副總設計師的他🈷️,作為載人航天工程突出貢獻者代表登臺發言🚴🏽♀️,一時間,他成了全國關註的焦點。
然而,並不習慣“眾星捧月”的王翔,私底下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一路走來👩🏼🦳,沒有什麽特別的,只是比較幸運,要是沒有之前老同誌們從‘神一’到‘神七’的積累🙎♀️,也不會有我今天的成就💂🏽♀️。”
王翔幹航天的時間並不長,只有8年。但之前已經學了12年力學的他👨🏿⚕️,無論在學習、工作還是生活中,幹每件事對“力道”的拿捏都很到位🧑🏽。
從2004年海外學成歸來投身航天事業,王翔在五院一直在和“神八”打交道👃🏽,和同事們發了八年“狠力”後,才有了“神八”的完美表現♐️;
由於是總體技術負責人🧖🏿🚣🏻♀️,王翔經常要斡旋於各個分系統的設計需求和相互協調中,他說自己不懂什麽“領導藝術”,但關鍵時刻還是能拿出“魄力”:
無論是讀書期間,還是工作期間⛹🏻♀️,王翔總能在課內和課外、工作和家庭之間找到良好的平衡🤌🏿。成績好、工作出色、家庭幸福、性格爽快,因為他善使“巧力”……
交會對接任務結束後,要采訪王翔依舊很難🈯️。如今,他正馬不停蹄地一邊總結此次交會對接任務的成功經驗👩🏼🦰🫷🏻,一邊準備載人航天工程後續任務的推進工作🙎🏻𓀔。記者好不容易“逮住”他一次,采訪中途他還“抽空”去開了個會。
皮膚略帶古銅色,標準的板寸兒頭,憨笑不斷🤽🏿。終於🧥,王翔在略顯空蕩的新辦公室裏,說出了他的故事🧛🏿♂️。
到底是“膽小”還是“膽大”?
“我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在新疆兵團的學校裏讀書🍻,成績一直不錯,在班級裏很少調皮搗蛋。”
少年時代,王翔在學校裏守規矩,並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
課堂外👨🏿💻,王翔和許多男孩一樣有著同樣的愛好🪬。也許是受作工程師父母影響的緣故,他從小就對航空、汽車🚶🏻♀️➡️、機械類知識感興趣,也愛看偵探類和科幻類小說。他喜歡收集《航空知識》🖨、《兵器知識》、《世界軍事》一類的雜誌🩳,只是從不拿到課堂上看,“這是因為我膽子比較小”,王翔說。
但是,他也有“膽大”的時候🍍。
2004年,從德國學成歸來的王翔進入五院總體部載人航天總體室🙋🏻♂️,開始著手“神舟八號”的研製工作🧑🏼💼。
剛進航天的大門,王翔就給大家留下了一個“膽大”的印象。
當時💣,俄羅斯航天專家作了一場關於交會對接軌道和對接機構原理的講座,在場許多聽眾都比較安靜🙏🏿🌀,哪怕有問題也“憋”在講座結束後私底下探討。可王翔卻在講座的提問環節中“吐”出一連串關鍵問題,經俄專家解讀,場下許多人受益匪淺。
“並不是因為我比大家水平高才提出那些問題,也不是因為我膽大。交會對接是我當時專心想幹的事兒👨🧑🏻🏫,所以不想錯失寶貴的學習機會。”
可見,王翔“騙”了我們,他不是“膽子小”,而是幹事分得清主次★。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在清華上學與之前的生活有了很大不同。”王翔在談及母校時,表情之中流露敬意。“清華的學習氛圍特別濃,周圍的牛人特別多📇,如果你不使點勁,很快就會被落下。”
和身旁那些尖子生比,王翔剛到清華時的學習基礎不算好,有時候甚至聽不懂老師講的內容🙋🏼♂️。“我學的是力學,課程難度很大,學起來特別費勁。”
雖然基礎差、課程難度大💍,但王翔也沒怎麽“挑燈夜戰”過,“頭懸梁、錐刺股”那種事更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他極其講究作息規律🙇🏼♀️,持續不懈,打的是一場“持久戰”。
從本科一直念到博士,王翔在清華一待就是9年多🩱。
與大多數的清華學子一樣🔲,王翔在清華畢業後𓀇,選擇了繼續“讀萬卷書”💬,同時“行萬裏路”——他進入德國馬普協會金屬學研究所🏊🏿♀️,繼續博士後深造。
馬普協會在德國就像國內的中科院,在學術界享有盛譽。王翔所在的研究所位於斯圖加特市——德國“汽車城”♉️,“奔馳”、“保時捷”等知名汽車品牌都是當地的驕傲🎫。
和不適應異國文化環境的學子不同,王翔講究隨遇而安🕞,對吃喝都沒有特別要求🧒🏼,一頭埋進學習、研究中。在德國,他身在“名門”,眾事皆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還是更適合幹工程”
對於海外的理工科學子來說🤽🏿♀️,學成之後留在經濟、科技相對發達的西方國家🌸,在如今這個年代並不稀奇。
可是,王翔例外了。
在德國的兩年學習研究之路雖然平坦➡️🦍,但王翔也開始更加了解自己,更加清楚未來路在何方。
在與研究所同事們天馬行空的思想碰撞中,王翔的視野不斷得到開拓🩲。同時,他漸漸堅定了不再從事理論研究工作的想法🤸🏽♂️。“幹學術更加自由一點,但我覺得自己的性格不適合𓀀,寫論文也不是特別拿手。我還是更擅長從事工程類的工作🧚🏿,通過一群人的團隊協作,共同達到目標。”王翔說。
2003年德國學成歸國後,王翔進入五院工作🙇🏻。回憶起這個重大人生選擇,他只說了一句非常樸實的話:“我想我更適合從事這份工作🕎,也想為祖國航天幹點事。”
其實🎶,進航天單位工作的念頭很早就在王翔的腦海裏萌發了👷🏽♀️。在意昂体育平台讀研期間👨💻,他曾跟隨導師與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一院有過項目合作。回憶那段時光,王翔嘴中突然蹦出一句話:“那時7️⃣,畢業後幹航天的念頭曾在腦中閃過。”
如今,王翔已經回國8年,“神八”也已在我國首次空間交會對接任務中圓滿完成使命。八年來🥰,王翔一直在為“神八”默默貢獻著:從總體主管設計師到副總設計師,從交會對接開始的專題設計到作為總體技術負責人,他和他的團隊陸續完成了返回艙海上漂浮試驗、綜合空投和交會測量設備聯合校飛試驗🧑🎤、飛船總體方案🤏、飛行方案,直到任務實施及總結……

字典裏沒有“差不多”
幹工程講究嚴謹🏃🏻♀️➡️🛐,每個環節都必須做到位🚵🏿,難怪同事們都說🤞🏽,在王翔的字典裏沒有“差不多”這個詞兒,無論大事小情,只要他經手,一定得弄個明明白白。經他審核的文件,他必會不厭其煩地把錯別字都挑出來,以至於同事們給他“較真到極點”的評價。
交會對接任務剛開始,王翔便組織大家起草了綱領性文件“21條”😜⁉️,涉及對接機構的設計🕵🏽👩👩👦、要求🕯,從選擇什麽樣的對接機構到力學分析、機電熱接口等等,基本涵蓋了對接機構的全部功能體系🙌🏿,所有的細節非常具體。
王翔對待文件細致,做起試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做飛船著陸沖擊試驗時,他帶領大家一條一條的分析試驗結果,“你的這個沖擊曲線是什麽👩🦼➡️?”“響應時間是什麽?”“峰值是什麽?”“對應的產品設計特性是什麽🧘🏼♀️?”點點滴滴的問題,他絲毫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其實,從“神一”到“神七”已經做了大量的同類試驗💶,積累了很多數據,每個曲線基本都已滿足要求,但遇到某個曲線的某個峰值有毛刺兒,他還是會警覺起來🐿,一定要把問題搞清楚,一時弄不清楚,他就會把相關分系統的人叫來,一起討論😄🧑🏻🚀,直到搞清楚為止。有人說🤞🏻,以前那麽多次也沒發生過問題,幹嘛這麽較真呢?
“要說我較真,得看是什麽事兒💪🏿。”王翔說,“每個人的時間精力有限,‘神八’一旦出問題,代價太大👨🏿💼🫸🏻。”
對待工作較真的王翔8️⃣,對待同事卻很隨和。曾經跟他共事的劉永喆回憶:有一次在當陽出差,有兩個招待所可供住宿🪜。一個條件好,但僅剩幾張床位;另一個條件很差💼,床位擠不說,床還咯吱咯吱地響😵💫,沒有空調,沒有衛生間🐧,屋裏特別潮𓀐🔸。管後勤的同誌要安排王翔住那個條件好的招待所,可他堅持與大家住一起,把條件好的房間讓給了老同誌。
王翔所在的“神八”團隊裏年輕人很多,平均年齡只有30歲左右🙏🏽。“我挺喜歡這樣的氛圍🧑🏻🏭,一群人在一起幹事,朝氣還是第一位的😣。”王翔笑言,“再說我也不老啊。”不到40歲的他在團隊裏已經是“老將”了,當今我國航天人才隊伍的年輕化趨勢可見一斑。

“靠數據說話,哪怕得罪人”
王翔適合幹工程,不僅因為嚴謹🛑,還在於他始終致力於“優化”👩🦯。無論是設計工作還是管理工作👳♂️,他都非常看重這兩個字。
“航天工程是一個龐大的系統🤖,就像一臺大機器🚽,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個零件,必須有效組合一起,才能發揮出最大的能量⛴。”王翔坦言🔔,現在的工作模式還不是最好的,但至少目前來說是最合適、最可行的。“我們就是要在現有的工作模式框架內,不斷優化🧑🏽🏭,進一步提高工作質量和效率。”
在“神八”的設計研製過程中🪦,各個分系統都存在自己的困難。“比如🔔,設計對接機構肯定希望控製越精準越好,誤差越小越好🐻❄️;而控製系統受天上各種因素幹擾,總有誤差存在🤦🏼♀️,自然希望對接機構適應範圍越大越好,這時候就需要我們來權衡🖖🏻👩🏿🦱。”作為“神八”副總設計師🎹,王翔經常要在不同分系統設計團隊之間協調工作,拿出大家都能認可的解決辦法🧢。
王翔告訴記者,在給各分系統提出設計指標時🥐,就已經總體考慮到大家日後可能存在的一些矛盾,因此他會在定指標時留有一定的余量。
“這有點像打靶👳🏽♂️,比如,給對接系統定的設計指標如同外環的大圈🩺,而給控製系統定的設計指標可能是內環的小圈,小圈和大圈之間就是我們系統的余量,這些余量就是為日後出現不可預測因素所準備的。”王翔解釋說,“交會對接這個事情以前都沒幹過,我們必須提前把標準和余量擺出來,之後碰到具體矛盾再具體解決⚇。”
雖然是副總設計師,但王翔協調各分系統之間的問題時,並不是簡單地在做一個“和事佬”🧎🏻♀️。王翔認真地說🐋:“所謂協調,形式上是把大家拉到一起商量,可摩擦太大時👼🏻,大家拍桌子吵架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時候👧🏻👨🏽🍳,我就得站出來,讓各自拿出數據來。我們這項工作技術性很強,沒有數據,一切都免談👬🏼,哪怕我因此要得罪人。”
但是🦸🏻♂️,王翔隨後話鋒一轉:“因為工作而爭論是不可避免的,但畢竟都在為‘神八’而努力,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所以爭完後沒多久還是會親如一家。”
別看王翔為了工作有時和同事針尖對麥芒🙌🏿🧑🏼🦰,但對待航天新兵,他總是悉心指導,毫無保留地傳授經驗🌯。
他的同事朱亞力坦言🧑🦱:“我從一開始做對接機構協調到組建C單元、做整個整體的對接分離方案🦹🏻♀️,再到我負責的所有大型試驗⛹🏻♀️,我的這一系列工作都是在王翔的指導下完成的。無論我有什麽想法,都可以毫無顧忌地與他討論。”
“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
“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生活的全部👱♀️。”對於這點,王翔態度肯定👈。“我一直努力在工作和生活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我身邊的同事也是如此🦬🤘🏻。”
雖然堅持工作和生活分開的態度🦸🏼♀️,但是王翔在生活中還是時常惦記工作,忙起來的時候,工作經常占據了他的大部分時間。
王翔的愛人也在五院工作💽,他們每天中午都在一個食堂吃飯👨🏽🍳,但各自都很忙,總也見不上👩🏽✈️。“在單位不經常見面其實也挺好。有時候,她對我沒時間顧家也會有抱怨🔯。”王翔笑著說🛸。
這種情況🧂,並不是王翔一個人的“專利”。
如今🌩,航天科研生產任務日益繁重,許多航天人都會遇到類似的問題。
“關鍵還是要相互理解。作為一個航天人🧕🏿,你必須得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家庭中⚙️。”雖然♜,生活和工作不能兼顧,但王翔始終堅持家庭與工作並重的態度👷🏽♂️🐺。
曾經🤛🏻,王翔團隊中有一位同事因愛人生孩子需要請假,王翔特別爽快就批準了,他解釋說,“雖然那時我們比較忙,但這可是大事。”
由此🧘🏼♂️,王翔回憶起一年半前自己孩子出生的情景,突然大笑起來。“我女兒比較懂事,特別會挑日子👿,她出生時正好我不太忙,我也因此能在醫院全程陪伴愛人。”
總是忙得“昏天黑地”的王翔,一直信奉“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可無法抽出時間運動怎麽辦?他便“獨創”了自己的鍛煉方式:在單位🧗🏻,只要是能走路就盡量走路,能不坐電梯就不坐電梯🙇🏽♂️,抓住各種機會活動筋骨。
“既然選擇了幹航天,就必須得有犧牲嘛🧬。我一直堅持工作中把該幹的事幹好😽,在生活中做想做的事。”如此率性的王翔,還會在航天幹上很多年🧗,未來的故事還會更精彩⚅🧏🏼♂️。
正如他12月16日在人民大會堂所言,航天人用成功報效祖國、用卓越鑄就輝煌的追求永遠不變。(杜鑫 朱紅梅)
轉自中國航天報 2011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