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傳
何兆武,著名歷史學家、思想文化史學家、翻譯家。1921年9月出生於北京💆🏼♂️,曾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意昂体育平台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何兆武曾先後用中英文撰寫了《中國思想發展史》,全面系統地向全世界介紹了中國思想。其譯著有盧梭《社會契約論》💷🥗、帕斯卡爾《思想錄》等,這些作品均在讀者中產生了廣泛影響。

著名學者何兆武的書桌上有一封來信🧝♀️🧔🏻,夾在報紙中間,那是他一位朋友多年前留下的手筆🌇,如今那位朋友早已駕鶴西去👨🏻🎓。和他年紀相仿的熟人,只還有一人尚健在🤙🏿,但也癱瘓在床🚣🏿♀️🛼。言談之中,這位93歲的老人從未觸碰到“孤獨”這個字眼兒,他早已坦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何兆武沒用過電腦,家裏的一張白色電腦桌,不過是用來堆放書籍的一個擺設😤。可就在老人從不想費心思學習的電腦裏🎡,那個五花八門的網絡世界,何兆武這個名字從未過時。他的作品和譯著至今仍被無數網友討論著,那些年輕人和這位老人的精神往來🛍️,甚至越來越密切了。
小學功課仍背得一字不差
2007年的時候👳🏻♂️🐌,何兆武曾出過一本名為《上學記》的口述史,這幾天還有讀者在網上留言說,等著看何老的《上班記》呢🙇🏿♂️。聽說這事🪀,何兆武趕忙澄清,說他要寫《上班記》,那純粹是誤傳。 “我怎麽能寫呀,我對內幕都不了解🏸,我連表面的都看不到🍗。”他認真地解釋👨🏽🔬。
何兆武說🌼,2006年時,意昂体育平台的青年教師文靖找到他,說想了解一下他當年做學生的情況👊🏻。起先文靖發表了兩篇文章📁,但仍希望和他進行深談✋。於是,隨後的一段日子,兩人每星期都約好時間對談,零零碎碎地聊這聊那,想不到最後就聊出了這麽一本《上學記》。
“當時就是聊天❕,並不是真正想寫一本書,所以那本書沒有組織,有些該寫的東西沒有寫進去。”何兆武說🦹🏼♂️,他上小學時的很多經歷沒能寫進《上學記》,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那段歲月🖐🏼,他先是經歷了北洋時期✷,後來又經歷了國民黨時期🔔,頗有一些值得回味的故事。
回憶起小學時光,這一切對老人來說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何兆武清晰地記得🧘🏽♀️👩🦲,曾有一段時間🧑🏫,小學生都要背誦孫中山的遺囑,“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時隔約八十年再背誦這篇文章,何兆武竟是一字不差📎。
馬克思活到今天也得進步
何兆武最有名的譯著,當屬1963年翻譯出版的《西方哲學史》✌🏿。這部作品至今已重印至第28次,每次重印,商務印書館一定會為他送來新書★😮💨,只不過那些書都被他拿去送人了👨🏼🎓。老人自嘲說,就是這本暢銷學術著作,讓自己在“文革”中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
上世紀50年代👨🏼🔧,英國哲學家羅素曾收到訪華邀請🧙♀️,但就在登機的那一刻,當時已97歲的羅素突然決定放棄訪問🥖,而是將其著作《西方哲學史》贈送給了中國領導人毛澤東。毛澤東囑咐國內出版界要將此書翻譯出版,承擔這項任務的便是何兆武。
“我想這本書跟我專業也算對口,我也是搞思想史研究的,就答應翻譯了。”何兆武說。但他沒想到,這本書實在太長了🏊🏽♂️,自己只是完成了前半部的翻譯工作。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因為翻譯了《西方哲學史》,他在“文革”期間挨批,罪名之一是“為資本主義在中國復辟招魂”🚵♀️。就這樣🦹🏻♀️,他於1971年被打成了“反革命”。
雖然曾遭受不白之冤🚣🏼,但何兆武並未因此放棄翻譯工作。因為欣賞康德🧑🏿🏫,他翻譯了《歷史理性批判文集》,但他覺得康德太樂觀🤼。康德按人的理性不斷發展的規律,預言人類歷史也是不斷進步的🔍。可何兆武至今仍堅持認為,人類歷史有的時候也可能是倒退🐆。
從事了一輩子學術研究🫳🏻,何兆武不願意迷信任何名家🧑🏽🍼。“就是再偉大的科學家👶、哲學家🧙🏼,我想也總是要跟著時代一起進步的,不能在一個點上不動。”他甚至設想🥷🏽,“如果馬克思活到今天,看他一百多年前寫的東西🦈,我想他也有想要修改的地方⚒,不可能一個字都不變。”
“散漫老人”眼裏不揉沙子
“我就喜歡自由和散漫🔉。”何兆武說🙅🏿♂️🤸🏻♂️,這兩個詞占據了他生命中太重的分量。
對於何兆武來說⌨️,閱讀最好的境界就是自由自在。“上中學時💣,有一陣子住宿舍👼🏽,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習慣拿本書看看🥃,結果隨手就摸到了《紅樓夢》🏄🏽♀️,我不是從頭到尾看,是左一段🏊🏿♂️,右一段地看。”他說,等到自己真正完整看過《紅樓夢》🛏,竟然已是上大學的事了😉。
不過,這位“散漫之人”卻並沒有太多的愛好。因為抽煙喝酒覺得嗆💁🏼♀️♓️,他一輩子沒碰過這兩樣⛹🏿。說起來,看電影曾經是他最大的愛好🕐。何兆武說,他愛看《羅密歐與朱麗葉》,更愛看歷史人物傳記片。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愛好。“我倒是想看看好電影,可現在沒有,我就不看了。”何兆武說。
前幾年😙🚣🏽♀️,老人看了一部清宮題材的電影🪑🎪,片中皇太後張嘴一句“我孝莊……”讓他頓時哭笑不得。“皇太後封為孝莊皇太後,這是她死後才封的,沒有活著就封的🎅🏽。活著就有封號了🧑🎤,那不是荒唐嗎✌🏻?”何兆武說,每當他看到那些不懂歷史的人瞎拍的電影,就會覺得反胃🤷♂️💅🏿。“電影是假的,但是表現得要很真實,不能一看就是假的↪️。”他一再感慨🔡。
不過,這些年何兆武培養起了一個新的愛好,就是觀看奧運會的賽事轉播,而且是什麽體育項目都要看。問他為什麽愛上了體育,老先生幽默地答道:“那個是真的,不是胡編亂造🤦。”
往事瑣記
耄耋之年憶良師
何兆武說,自己這輩子最留戀的🧖🏻,是在西南聯大求學時的那段時光,那是他一生最開心的歲月🦧。他於1939年考入西南聯大,7年間先後就讀於土木👸🏼、歷史、哲學、外文四系🏊🏽。“在那兒上學最合我口味,我就怕約束🙌🏻。”老人家哈哈樂個不停。提起那些當年教過他的先生❤️,他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往事,仿佛一切都歷歷在目。
何兆武曾跟從著名歷史學家雷海宗先生上過三年課。在他記憶裏🧎,雷先生講課十分動人👩🏼🍳,可他並不贊同先生的觀點:“他好像給歷史算了個命🧗,認為幾百年後文明就要衰落,我不太相信算命🕯,歷史是不能算命的,一個人的人生也沒法算命。”
說到吳宓先生時,何兆武認為他非常保守,腦子不太靈活🌃,趕不上時代,但是個很真誠的人🐢🎹。何兆武最欣賞的老師是張奚若,“他講課時常聯系實際🧙🏿♂️,還敢於批判國民黨當局,他說過多次👨🏽🍳,現在都是民國了👨👨👧👦,怎麽還說蔣委員長萬歲,只有皇上才叫萬歲。”
在西南聯大時,何兆武沒能坐在教室聽陳寅恪先生的課🌚。不過昆明天氣暖和,教室的窗子都是打開的𓀁,於是他經常趴在窗子外面蹭課聽。提起陳先生,何兆武連連贊嘆:“他學問了不起,旁征博引,哪本書怎麽說👩🏼,都是順口說出來,根本不看材料👨🏼🌾,都在腦子裏記著呢。”
(記者 路艷霞)
轉自《北京日報》2013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