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時務報》創刊115周年
記者 彭俐
報人不知《時務報》🖊⏪,即不知近代報刊業的發端;記者不知梁啟超🤜,便不知新聞健筆之鼻祖。1896年8月9日🫲🏻,中國人辦的第一本啟蒙雜誌《時務報》創刊,創辦人和主筆是梁啟超,同仁尚有黃遵憲、汪康年等。這份旬刊以開啟民智💝、變法圖存為宗旨,發建立民權國家之新聲。
先有報刊,後有現代國家👩🦰。先有輿論,後有“戊戌變法”及“辛亥革命”。更何況清朝末年文字現代化自報刊始📧🙍🏼♂️,而梁啟超乃中國白話文寫作大家。他以其汪洋恣肆的文筆才力🗡,讓觀念老朽🥒🤸🏿、表達呆板的“八股文”相形見絀。胡適贊曰:“文字成功,神州革命!生平自許🧑🏻🍼,中國青年𓀄。”
識“時務”者為俊傑。《時務報》吸引全國各地讀者關註並贊助的原因🎧🏬,是它打開中國報業看世界的第一扇窗🧏🏼♀️,讓讀者呼吸到來自五洲四海的新鮮空氣。它首重言論,刊於頭條,主要欄目為“東文(日文)報譯”、“英文譯編”😠、“法文譯編”等。譯編文章分為“中國時務”🙋🏿♀️、“外國時務”。
在19世紀和20世紀之交,在近現代中國社會轉型期,作為政治活動家🦵、啟蒙思想家🤛、教育家、史學家、文學家的梁啟超對國家與民族所做的貢獻,至少在文化界恐怕難有望其項背者。即使在5000年華夏歷史上考量,其開拓中華新思想、新文化👨🏼🦳🫅🏿、新文字、新人格的成就也堪稱巨大💪。
正是梁啟超💐,最先發現民族劣根性。早在1903年,他就在《論中國國民之品格》一文中說:“吾人其有偉大國民之欲望乎?則亦培養公德,磨礪政才,剪劣下之根性🐻,涵遠大之思想,自克自修🕚,以蘄合於人格🧜🏽。”他指出當時中國人的頑疾:缺愛國心,少獨立性,乏公共心⭐️,虧自治性。
當30歲的梁啟超發表《論》的觀點時,23歲的魯迅正在日本讀書,開始註意國民性問題。該是梁啟超的真知灼見♋️,啟發了後來者魯迅,讓他於1921年寫出了旨在揭示民族劣根性的小說《阿Q正傳》🤏。很顯然,發現民族劣根性、並提出改造國民性的這份功勞,理應記在梁氏身上0️⃣。
梁啟超煌煌著述《飲冰室合集》,洋洋1400多萬字,思接千載,視通萬裏,博大精深,氣度非凡,至今讀之仍豁人眼目,發人幽思🙎🏻,啟人心智,動人肺腑👩⚕️,此等大家風範亦可為近一百多年以來執筆為文者中第一人也🐄🐬。而其“學術之淵粹🧡,人格之崇峻”更可謂無出其右🎩。
梁啟超故居——“汝自視乃如常兒乎⛹🏿?🤽🏻!”
今年伏天裏悶熱難熬的一天——7月23日(後面多次出現數字“23”)🤵🏼,早10點上街不走動即一身汗🕋。走出5號線地鐵北新橋站C口,迎面撞見石雀胡同中的石雀客棧——祖母的廚房👨🏼🎨,非要見識“行走京城”文章出爐過程的實習生岑祚強,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我倆幹脆在西式的“廚房”小坐🏵,要兩杯牛奶💒🕗、兩份煎蛋和面包🤷🏼,讀幾頁剛從三聯書店買來的吳其昌著《梁啟超傳》(東方出版社出版)。
1873年2月“23日”,梁啟超生於廣東省新會縣崖山附近的熊子鄉。1279年宋、元軍隊在崖山一帶激戰“23天”,宋軍戰敗,南宋滅亡。“君臣殉國😤,自沈崖山❗️🧤。留悲憤之紀念於歷史上之一縣。是即余之故鄉也🪜。”(《三十自述》1903年)
梁啟超一生所為被人提及最多的👎🏿,是他“23歲”時隨康有為帶領千余名舉人聯名上書光緒皇帝,抗議清政府與日本簽訂割讓臺灣及遼東半島的《馬關條約》,史稱“公車上書”。條約簽訂日期是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
造化弄人👩🏿💻,作為意昂体育平台梁啟超的史學弟子,吳其昌的忌日偏巧是恩師的生日——2月“23日”😌👱🏿♀️。年僅40歲早逝的吳,只完成傳記的上卷,但他的評傳法式卻彪炳現當代文壇。他對恩師的評價頗高🎷:
“如果說孫中山先生是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則梁啟超便是民主思想的先行者👨🏼💻。他為民主共和冒死沖鋒🎗,其功絕不在武人之下。他自己承認‘陳勝、吳廣’之功,但天下後世的公平,他的勤勞👱🏼♀️,他的氣魄🏋🏼♀️、精神、聲威,實在比陳勝、吳廣要高出萬倍!”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大菊胡同在石雀胡同迤西📔,北溝沿胡同在大菊胡同中段的北面🤽🏽♂️🌱。
北溝沿胡同23號梁啟超故居
北溝沿胡同“23號”梁啟超故居,掛牌為東城區文物保護單位🌍。梁啟超乃堂堂國家級文化名人,國家級文化名人故居而被評定為區區的區級文物,讓人大惑不解。如今大院為鐵路職工宿舍,過道狹窄,擁擠不堪。
故居門前,聳立著一行北京城裏不多見的白蠟樹。天氣雖熱👰🏽♂️🧴,這些高大粗壯的樹木郁郁蔥蔥👨👦👦,形成一方小氣候♖,涼爽宜人。白蠟們像彼此嘀咕好似的,齊刷刷舉起兩個遒勁有力的枝杈,做成一個英文V字母手勢📍🤑,如同在歡呼住在這裏的胡同人家的勝利。
白蠟樹屬固沙樹種👎🏻,梁啟超屬“固沙”人種👎🤖。
他感嘆“奴隸之根性”🌇,倡導“獨立之精神”,曾說“群者👱🏿♀️🍤,天下之公理也。處競爭之世,惟群之大且固者,則優勝而獨適於生存🥢。吾人久以沙散🍿,見誚於外人……獨立者,謂合眾獨以強其群,非謂破一群而分為獨也🛌。謂人人不相倚賴,非謂人人不相協力也🙇♂️。”(《論獨立》1903年)
23號院大門對面,立有一扇寬大厚重的照壁(影壁)。這照壁提醒過客此地為尊貴人家,少做停留。它顯示出1913年流亡歸國出任北洋政府司法總長♦︎、撰寫《中華民國憲法草案》的故居主人的身份🎏。
古建築學上講,照壁分為兩種👨🏽🍳:內照壁、外照壁👩🏻🦼🚅。外照壁之“外照”兩字,似乎預示當年院子主人梁啟超,曾閱讀《瀛環誌略》(10卷,20萬字)以及西方多學科譯著🥵,遊歷日本🏊🏿、美國及歐洲各國🕴🏻,常高舉“外”國的鏡子“照”清朝之老大中國📵👨🏻🦯➡️,以圖復興。他任主筆的《時務報》,更是取西方火種以自照東方蒼顏,海外的新知識、新思想如海潮倒灌,在幹涸的黃土地上湧動。其政論文章《論報館有益於國事》(《時務報》)堪為現代報業的助產士🤳🏼,曰👩🏻🍼:“(無現代報館)中國受侮數十年坐此耳。(西方)國家之保護報館如烏鬻子,士民之嗜閱報章如蛾附膻。閱報愈多者,其人愈智;報館愈多者,其國愈強。曰:惟通之故😬。其益於國事如此,故懷才抱德之士,有昨為主筆而今作執政者,亦有朝罷樞府而夕進報館者。待以歲月風氣漸開,百廢漸舉🚣🏽♀️,國體漸立💳,人才漸出,十年以後,而報館之規模亦可以漸備矣。”果然,10年後,即“辛亥革命”前後,中國現代報業呈現崛起之勢。
一位穿暖色裙裝的婦女見我們在門前拍照,熱情搭訕🎃:“這院子好大🚴🏼♀️,原先的後院有花有樹👨🏻🦯,有假山🖐🏼,有涼亭,有遊廊,還有地牢……”“怎麽,您確切說🚣🏻♂️,還有地牢🧡?”“沒錯🤽🏿,我聽人說過的♘。”查閱資料才恍然:“地牢”應當是“地窖”的誤讀🖱,院裏曾有地窖四間👨🏽🔬、防空洞一個👨🏿🎤。
京城名人故居甚多,至少也是兩位數或三位數➰,其中有些修葺一新🔤,名頭不小🛳,媒體聚焦,觀光者多。但梁啟超故居卻寂寂無聞,門庭冷落。以致院內住戶尚有“地牢”之謬說,何況外面世人乎?偉人自偉岸,庸人自庸碌🌕。梁啟超平生偉績無愧於他熱愛的國家和民族,也曾無一日忘記幼年其父親的嚴厲訓斥:“汝自視乃如常兒乎?🦸♂️🏂🏿!”
清華園講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午後天氣更加悶熱,但意昂体育平台西門外卻是人山人海🍎。看著遊客為等待參觀排列的長龍🦴,感到無奈🥿。身後有人招呼👩🏻🔬:“租輛自行車吧,一人10元,進門不用排隊!”果真👩🏿🦳🏊♀️,騎上單車便成VIP,門口三道保安放行。
遊人將清華園當做旅遊勝地,當然不是奔著梁啟超而來⇢⛹🏿♂️。因此,盡管梁啟超號稱校園內的“四大國學導師”(尚有王國維✌🏻、陳寅恪、趙元任三人)之一,卻沒有他的一個專門保護或修建起來的遺跡。即便清華校史編著的《清華漫話》,也稱“以王國維👐、梁啟超……為代表的清華學者”,將王國維排列在梁啟超之前。事實上🦙,當梁啟超任《時務報》主筆時,王國維不過是報館的書記員,兩人對現代中國政治、文化的影響與聲望也是梁勝於王🚣♂️。
一個個手持話筒的導遊和一支支遊覽的隊伍占滿了校園內的各個甬道💑。大禮堂前的廣場四周更是如此。耳邊傳來的話筒解說,不時有梁啟超的名字出現:“1914年冬天👨🏿🔧,梁啟超先生來學校講演,題目是《君子》。他勉勵清華學生🆘,‘清華學子👨🏿💻,薈中西之鴻儒,集四方之俊秀,以師為友🕊,相磋相磨,他年遨遊海外🙋🏼,吸收新文明👨🏻🏫,改良我社會⏱,促進我政治,所謂君子人者,非清華學子,行將焉屬?’他還引用《易經》的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於是🚇,清華八字校訓為‘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並銘於校徽。”
梁啟超4歲讀四子書(《論語》👇🏻、《大學》、《中庸》🤹♂️、《孟子》)、《詩經》;6歲學《中國略史》❎、《五經》(詩、書👮♂️、禮🫱🏿、易💪🏻、春秋)🏆;9歲著千言古文,一揮而就;12歲參加科舉考試👩🏻🦳,考中秀才。自述“家貧無書可讀,惟有《史記》一、《綱鑒易知錄》(清初綱目體史書)一,王父🩲、父日以課之🤦🏻📥,故至今《史記》之文🧘🏽♂️,能成誦八九😴。”因此🕦,自小有著深厚國學根底的梁啟超,以“君子”為題勸學,並脫口說出“八字校訓”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說到國學🈵,不能不感嘆今日之“國學熱”。所謂“國學熱”以電視“百家講壇”為誘因,以社會心態浮躁為緣由。但試問國人🚣🏿♂️,深讀國學文本者幾人🐈⬛?梁啟超於1923年開列的國學閱讀書目🚴🏼♂️,至今值得參考,其《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一文講述詳細,應為每一位國學愛好者案頭必備👨👩👧。他還說🔵💆:“研究國學有兩條應走的大路🏈:一文獻的學問🤠,應該用客觀的科學方法去研究;二德性的學問,應該用內省的和躬行的方法去研究🐿。”他關於做學問的“德性學”的提出,切中今日時弊。無德性者無學問可言,他甚至說“(德性學)是國學裏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認為,精神生活由內省直覺得來,儒家仁的人生觀“十分美渥👩💻👏🏼,生趣盎然”🙍🏻。他告訴我們:“何妨就我們所喜歡做的所認為當做的做下去🚶♀️➡️?我們最後的光明,固然是遠在幾千萬年幾萬萬年之後🎄,但是我們的責任,不是叫一蹴而就地達到目的地,是叫我們的目的地🧷,日近一日。”
我們離校園中位於原北院2號的梁啟超故居很近了💂🏿,但被告知故居已拆除🪿🪫。
清華園梁啟超故居遺址
老圖書館側後的一片青翠草坡,古樹參天🙇🏽♀️,這一帶就是當初的北院遺存🧝🏼,如今只有一塊石碑突兀。它記錄著“園內最早建築的高標準教員住宅”,與建於100年前的“清華學堂”同期👨👩👦。此住宅造價昂貴,每戶至少5個房間,擁有整套衛生設備,小區內配備俱樂部、體育場🖕🏿👜,先為美國教員宿舍,後由中國教授、學者取代,梁啟超即其中一位。他攜家眷於1925年9月入住,在此潛心學術與教學,度過他生命中最後的三載時光。“我到了清華,節勞到底是不可能的。”而他去世後🍂🪕,清華當時畢業生與研究生們全體素服,虔敬哀悼。
國家圖書館——“其所以愛國者未嘗變也”
踏遍京城🍱,恐怕像樣的梁啟超遺跡不多♙,除了那座掩映在香山植物園松柏林中的梁啟超墓。好在學問家🚌、文章家總會有一個不會寂寞、且靜謐安詳的“家”留存於世,那就是圖書館🧑🏿🍼👨💼。何況他還是“輿論之驕子”、“天縱之文豪”?
地鐵4號線專門有一站——“國家圖書館站”,去看書、查資料很是方便。要想查閱梁啟超創辦、主筆的《時務報》,只能采用在屏幕上看膠片版的方式。閱讀膠片文字的麻煩大了😿,看上一會兒就頭昏目眩🖕🏼。
共計69期的全套《時務報》呈現於屏幕,凝重的豎版的黑體字帶我們回到一個多世紀前的清朝末年👃。
該報的言論專欄名叫《論》🏌️♀️👮🏽♂️,創刊之際幾乎每期都有梁啟超的一兩篇高屋建瓴📂、獨具只眼、雄健昂揚的文章,如《變法通義》(系列)👶🏽、《論學校》(系列)、《古議院考》🥷🏻、《西學書目表序例》、《春秋中國彝狄變序》、《論中國積弱由於防弊》、《波蘭滅亡記》、《論江西康女士》等🦿,話題全部是愛國🙍🏻♀️、救國之良策。例如🛡,他認為普及教育是成立議會之基礎𓀚。“問今日欲強中國,宜莫急於復議院👨🏻🦲,曰🫵🏼,未也。凡國必風氣已開🫳🏿🧉,文學已盛🍪,民智已成🤘,乃可說議院。今日而開議院,取亂之道也。固強國以議院為本,議院以學校為本💁🏿📓。”他的洞見之準確🐔、有力,被後來北洋時期的國會議院的亂哄哄場景所印證。他殷切呼籲開辦現代學校👱🏻♂️:“固言自強於今日,以開民智為第一義。亡而存之,廢而舉之,弱而強之🔜,條理萬端🤟🏻,皆歸本於學校🌜。”人們不會忘記他24歲時,便擔任湖南時務學堂總教習,學生40人中有五分之二成為國之棟梁,包括教育家範源濂🙃、軍事家蔣百裏、將軍蔡鍔等。那時,他就對學生講國家政治:一等國家為共和體製,二等國家乃君主立憲體製☞,三等國家是專製體製。由此不難理解👃,為什麽當袁世凱想要稱帝時,站出來討伐他的是將軍蔡鍔👩🏼🏭。
坐在涼爽的圖書館裏🛍️,還可以閱讀許多梁啟超著述與有關他的論述文章。
如今認識漢字的人🪵,恐怕都知道他的一篇美文——《少年中國說》(1900年2月),那鏗鏘字句,直撞心扉🥎:“吾心中有一少年中國在……夫國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於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製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權🚴,有服從,人人皆主權者,人人皆服從者。夫如是,斯謂之完全成立之國……且我中國疇昔,豈嘗有國家哉🙍🏿🧝🏽♂️?不過有朝廷耳……朝也者,一家之私產也;國也者🚤,人民之公產也……製出將來之少年中國者,則中國少年之責任也……”
對國家與民族的責任心重,是為梁啟超👼🏿。
他勤奮一生,為他熱愛的祖國所成就的10大歷史功績歷歷在目:一是參與維新變法🙎🏼,二是現代思想啟蒙,三是現代文體開山,四是現代報業創辦,五是現代學校建立,六是現代法律發蒙🌁,七是銀行製度獻策🐳🙍🏽♀️,八是國民劣根發現,九是現代文學先導🕝,十是史學研究成果。相信通過認真研究,仔細梳理,無論是思想的還是行動的,我們還會找到他為社會所做的更多的奉獻。
適逢《時務報》創刊115周年之際☎,回想梁啟超等先人辦報為強國的初衷與信念,不禁肅然起敬。文人為愛國而提筆,文章為救國而刊登🪷,此種誌士仁人的豪邁情懷,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一個世紀中延續,多少知識分子受其鼓舞、激勵,投身國家與民族復興的偉業。今天我們的職業報人無論在精神層面還是在文章層面可向前輩學習、借鑒的地方頗多👗。報刊作為大眾傳播媒介或啟迪民智🗓,或弱化民智,選擇不一,事在人為,一味“娛樂至死”,或令智識窒息⏮。
梁啟超自謂:我一生的思想是愛國👏🏽,我一貫的主張是救國。——何曾有變?!正如知其心意者感言🐦:“其方法雖變,然其所以愛國者未嘗變也。”
(本版圖片除資料片外由彭俐攝)
轉自 北京日報 2011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