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軍(1984級計算機),人工智能專家🥕,風險投資人,豐元資本創始合夥人,上海交通大學客座教授🐶、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工學院董事,曾在谷歌和騰訊擔任高管,著有《浪潮之巔》《全球科技通史》等,《數學之美》獲文津獎🤟🏿。
采訪吳軍是在深圳的一個18層高的辦公區🤡🔹。他靠著窗,指了指窗外,給記者出了一道考題:“一棟樓有這麽多層,你往下扔玻璃球,從哪一層開始🧑🏼🏫👨🏻🚒,球會摔碎📠?”
這是吳軍在谷歌工作時給應聘者的一道面試題🚶♀️➡️👩🏿🚀。2002年吳軍加入谷歌時,公司還非常小👴🏿,一個人要幹好幾個人的活👬🏼,因此必須保證每招一個都能獨當一面🏃♂️。他招人時,考開放式問題,看對方能否解決未知問題。
在谷歌期間🛵,吳軍設計了中、日👏🏼、韓語的搜索算法🍻。2007年💆🏽♀️,他開始在谷歌黑板報(博客日誌)上連載文章。他分析互聯網和通信界各大企業,之後整理成《浪潮之巔》一書🙎🏼♀️,一面世就成暢銷書🤱🏼,豆瓣9.1分。今年,這本書第四次補充再版,反響甚廣,7月中旬,“基因論”甚至引發企業家和業界的大辯論🛄。“基因論”在學界由來已久📠🖐🏽,即創始人效應,指企業發展過程中會形成特定的價值觀🦹🏻♂️、做事慣性😠、辦公流程等📣,這能幫助企業擴大優勢🏇🏼,卻也導致企業很難走出陳舊的思維模式。吳軍認為,谷歌的“工程師基因”保證它開發出很多非常酷的產品,卻也導致它在需要大規模銷售和客服的領域失去許多發展機會。“比起同量級的蘋果、亞馬遜,谷歌將工程技術轉化成市場營收的效率最低,今日的谷歌很平庸💪🏽🫸🏿。”
至於企業如何擺脫基因的束縛🍱👨🔬,吳軍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生很多孩子”。在很多美國人看來🚹,20世紀全球最偉大的公司是仙童公司,它締造了全世界的半導體產業。今天仙童公司已經式微了,但是它曾衍生出上百家公司🤦🏻♂️,包括英特爾、紅杉資本等。仙童的創始人正是矽谷的“八叛徒”,他們造就了新一代企業家精神。
能成功上市的企業不到0.2%
62年前的9月18日被《紐約時報》稱為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日子之一。這天🙇🏽♂️,8名年輕人向半導體管發明人、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肖克利提交了辭職報告。肖克利在加州矽谷開公司,但只註重降低晶體管成本,而非研製新技術,且作風獨裁。他手下的諾伊斯等8名年輕人打算另起爐竈單幹,找到投資人👳🏻,告之他們的“電子工業革命藍圖”。大夥兒一拍即合,但身邊沒有合同紙,便拿出鈔票🦧,在上面簽字。後來,肖克利知道了,勃然大怒🥂:“這八個叛徒!”他是老派科學家,諾伊斯等人的行為正如學生背叛老師。但這些“叛徒”卻帶起了打破傳統的創業精神👨💻。當年被簽上名的鈔票,有一張如今就保存在加州斯坦福大學的圖書館裏↪️,成為矽谷誕生的標誌。
“八叛徒”是吳軍在《浪潮之巔》第四版新增的內容。新書部分內容出自《矽谷之謎》🕵🏻,後者是根據他在上海交大和斯坦福的講義編成的🧑🌾,介紹以矽谷為代表的信息時代的企業管理特點⬅️。
吳軍說,如果放在今天🛐🏊🏽♀️,可能不會出現“八叛徒”,當時不存在風險投資,融資很難,也才有了諾伊斯等人的叛逃🥥。如今🧜♀️,全球融資市場對創業者友好多了,吳軍是風險投資人,投資、孵化了許多新興企業。“創業”一詞在中國大規模流行是在2014年。那年👩🏭,李克強總理在夏季達沃斯論壇上提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隨後,創業成為風潮🦵🏼🧙🏼♀️,融資也愈加普遍。“如今的創業者知識專業🫡、信息量大🤳🏼,各方面素質都很好,但也有不足,比如寫份計劃書,就想讓投資人給錢🦵。我那個年代的人要創業,那真是下了決心、賠上身家𓀏,很多人甚至抵押上房子🧏🏼♀️,一種破釜沉舟的架勢。”
吳軍告訴記者👨❤️💋👨,以前的人三四十歲才開始創業,想努力若幹年,再開始盈利;今天一些十幾歲的年輕人指望靠創業發財,希望趕快找個泡沫🧑🏼💻,找到人接手就跑掉,導致真正能經受住市場考驗的企業不多,“能成功上市的創新企業可能還不到0.2%”。
Q信為何敗給微信
近10年👲,隨著手機的普及🍬,人們愈加依賴互聯網通信。互聯網通信在吳軍看來🧑🏽🎨,是互聯網三種盈利模式之一🦆。第一種是以谷歌、百度為代表的,查詢知識、處理信息👁;第二種是電商👩🔬,比如阿裏巴巴和亞馬遜🧛🏻♂️;臉書和騰訊是互聯網通信公司🤟🏿,屬於第三種🎟。
“交友是人的本能🐡,特別是青年男女。”10多年前,臉書異軍突起,就是因為它滿足了人的這一本能。哈佛大學本科生紮克伯格善於編程〽️🆑,做了一個校網,放了女同學照片,讓全校學生挑選覺得好看的人,一下就獲得上萬點擊量。但這也侵犯了肖像權📐,很快便被勒令下線。但網站的火爆程度刺激紮克伯格創辦了臉書。他根據大學和科系把用戶分組🧥,一個人可以得到意昂的年齡、地址、性別等真實資料。臉書上線一個月🗺,哈佛一半的本科生都註冊了🧑🏽🔬。吳軍認識不少美國本科生,和他們聊過得知,他們開始使用臉書是為了找到真實的愛情,而紮克伯格和現任妻子普希拉·陳也是在臉書上認識的🤗。
幾年的發展🔎,讓臉書超越了社交功能🫅🏽,成為人們天天要使用的IT平臺,比如它提供第三方登錄。中國的騰訊👨➙、新浪借鑒了這個方法🦣,於是🌺,人們可以用微信、微博👰🏻♂️、QQ登錄其他網站。
吳軍有兩個女兒𓀙,大女兒讀大學,經常用臉書發消息;小女兒讀高中🧙🏻♀️,在她眼中,“臉書已經是老人家使用的產品了”,她和同學更喜歡用Snapshot、Instagram等新型社交軟件。前者即“閱後即焚”♟,發過的信息很快自動消失,這對年輕人尤其是高中生有很大吸引力,“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不受家長和老師控製,不為說過的話負責”。後者一開始只是做圖片分享的小公司🐥,但紮克伯格看重這個前景📢,2012年花10億美元收購它。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去年🤰🏽,Instagram給臉書帶來68億美元的收入🍻。
除了Instagram🀄️,臉書還收購了其他中小企業,2017年收購的一家自然語言處理技術的公司就是吳軍投資的。不過🎹,吳軍認為,臉書發起並購,一部分原因是它的功能過時了💂🏿♀️,需要註入新鮮血液。相比之下,中國互聯網公司能不斷推出新功能🌀,其中,使用率最廣的可能是騰訊開發的微信☸️。
2010年,吳軍加入騰訊任副總裁🗑。“很多人不知道Q信。”吳軍回憶,騰訊曾有一個和微信競爭的Q信🎅🏌🏻♀️,是由移動部門開發的🥛🤞🏼,只是後來在內部競爭中輸給了微信。他覺得🦹🏽♀️,雖然微信的成功有偶然性,但它設計思路基於智能手機🤸🏿♂️,能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占據重要地位🧘,“即使沒有微信,騰訊一定會有類似的產品🧑🏿✈️,整合發消息🦝、支付🧼、叫車等功能,培養出當代中國人新的社交習慣。”
讀者對知識的渴望被低估了
吳軍還有本暢銷書《全球科技通史》🏇🏽,用“能量和信息”兩條線索串連科技史🌟♣️。寫這本書之前🧼,他看過很多科技史、科學史,覺得太艱深,難看懂👩⚖️,便想寫本人人能讀懂的科技史。吳軍對科技的理解,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的博士生涯🐈。上世紀90年代,吳軍遠赴美國馬裏蘭州的巴爾的摩💸,進入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計算機博士,一待就是6年🧙🏼♀️,“巴爾的摩成了我的第二故鄉”☀️。
他主攻語音識別,當時美國的技術很先進,遇到新難題,查不到先例,只能一遍遍試👷🏿♀️。他寫出了一個語音程序👋🏻,獲得歐洲語音大會的最佳論文獎🥹。該大會於2000年與另一個大會合並,成立國際語音大會🙎🏼♀️,這是目前全球語音界權威頂級會議🎖。不過,讓吳軍印象最深的還是“當了幾個月數學家”✍🏿💂♀️。
吳軍講,為了改進一個算法😒,他“一沓紙🧎🏻♂️、一支筆,天天推數學公式”。一天,他找到了答案,把算法的速度提高了上萬倍。他找到導師🫷🏼,在白板上重演推導🪑𓀁。白板可以即時掃描到紙上,吳軍寫完,打印機打出來厚厚一沓紙。導師既驚喜又猶豫:如果推導無誤,過去很多算法的公式就要更新了。他仔細檢查後👩🏽🚒,告訴吳軍:“你是對的🫶🏻。”這個算法成了機器學習領域的一個通行算法🛋。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離華盛頓很近📀,經常請各界名流做講座🩸,吳軍因此見過以色列前總理西蒙·佩雷斯,也結識了美國前總統布什父子😮💨。“布什父子倆完全不一樣,老布什有點冷👨🏼🔧,和人有距離,是傳統的盎格魯撒克遜式的精英🟢🛂;小布什則會‘裝傻充愣’,顯得非常親民,給人的感覺是得州的土老冒兒🩰。”小布什一家人對支持者會長期表達感激。他的太太勞拉每年會給一些人寄聖誕卡,吳軍就是其中之一。
聽政界名流講歷史🥮、人文,也改變了吳軍對學術的看法。他更希望結合社會不同領域,告訴公眾科技的重要性。接受記者采訪的前一晚🏄,吳軍編寫《信息論》課程的講義到半夜🪭。這是他在“得到”的線上科普課程🫵🏿。
吳軍已經出版了10多本書,總銷量超過300萬套。“中國讀者對知識的渴望可能被嚴重低估了🏌🏽♀️。”在這個意義上🚴🏼,吳軍說🤾🏿♀️,他很感謝讀者⏸,科技作品能暢銷,因為公眾對知識有很大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