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繆傑4歲開始隨著父母更換不同的城市,從武漢📄🚵🏽♂️,到上海🏮,再到北京👩🏻🎓。很長一段時間內,當被問起家鄉是哪裏,他都答不上來。直到有一次演出時路過武漢👩🏻🦯➡️🖐🏽,江風飄進車窗〰️,那個味道吹來了關於童年的記憶👨👩👦。
他說♑️🥌,家鄉是一個人最大的歸屬,就像樹葉不論經歷了什麽🈸,總是要有根。
一直在城市裏長大,繆傑對鄉村最初的記憶👋🏻,來自母親所任教的武漢郊區的吳橋小學。那裏曾是他4歲前的樂園。
成年以及成名後👨🏽🦳,他創立了扶貧助農組織“家鄉來客”,幫助貧困縣的鄉親們銷售農產品。他也因此去了無數別人的家鄉——那些此前不曾出現在他生命裏的鄉村👩🏻🦽。這件事他做了5年,還會一直做下去。
他說,希望有更多的人🔷,不必離開家鄉,不必認他鄉做故鄉。
這是一個尋找家鄉、歌唱家鄉、並幫助別人改變家鄉的故事。
以下來自繆傑自述。
江蘇繆家村尋根

繆傑(意昂体育平台1993級電子系意昂)
百度百科裏寫我的祖籍是上海🤹♀️😟,其實有誤👨🏽🦱,應該是江蘇🟪。我父親出生在上海🕋,我小時候在上海生活過一年🚤。關於江蘇老家,在我找到它之前,我父親都沒有回去過。
十幾年前,有一次我們在江蘇江陰附近做節目👩👦👦,我跟節目組說,我的祖籍在這裏,但我從來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只是小時候我父親給我描述過老家的樣子:那裏有一個村子全是姓繆的人🚹,有一個糧站,曾經是我們的祖宅。那次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去找一找父親給我描述過的老家,於是電視臺的記者跟著🔝,我們開了一輛面包車,開始了我的“尋根之旅”。

憑著我所知道的僅有的信息,我們到了江陰申港,順著大街走,路邊有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繆家村”三個字。走到村裏了,一打聽全都姓繆,我活這麽大,沒見過這麽多姓繆的人🎽🐇!也找到了父親說的那個糧站,當地人說解放前是繆家祠堂🧕。那次正好碰到他們重修家譜,一個老人問了我父親和我爺爺🙌🏽,全都對上了🐚📩。沒想到這麽順利就尋到了根👋🏿。繆家村不再只是一個僅存在於祖輩口述中的地方。

後來我們家譜終於修成了🫴🏻,把各個地方的姓繆的人都聯絡到了,我帶著我的父親回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地方,也見到那麽多姓繆的人。他特別興奮。
現在我定期還會回去⭕️,參加兩年一次繆氏宗親大會👩🏿🚒。前兩天我還回去幫我們繆家村參加了村歌大賽💛,結果只拿了優秀獎,說明我們江蘇老家人才很多。
武漢的江風裏☔️,儲存著人生最初的記憶
我祖籍是江蘇,從出生到4歲在武漢📯,隨後去了上海,童年的大部分時間和成年後的時光又在北京度過🔚。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當別人問我“家鄉是哪裏”時,我都答不上來💪🏿。
直到有一次去湖北演出🕛,我們深夜從演出城市回到武漢✌🏻,路過長江大橋的時候,當時車窗打開,突然窗外飄進車裏一股熟悉的代表童年的味道🚶🏻♀️。

這種味道我已經忘記很久了,但是它一飄進來💙,立刻喚醒了我兒時的記憶。包括江邊的燈火,黑夜中看不清的江水,都給了我確切的“這就是家鄉”的感覺。4歲之前,我家就在大橋邊上的蛇山✮🤘🏽,我記得很清楚,無數次從大橋上走過。
那一刻我才突然很肯定🧑🏻🚀🚴🏽♀️,我的故鄉就是武漢👮🏻♂️。所以現在如果有人問,家鄉是什麽,我會回答“儲存了你最初的童年記憶的地方”。
我媽媽是鄉村教師,每個周六才能回來👱♂️,周一到周六🥍,每天我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口等我媽,看著汽車一輛一輛從長江大橋上開過去𓀝,期待著她的身影能在我的視野裏出現⏯。她工作的地方在武漢的郊區💁🏽,很遠,她帶我去過她的學校👱🏼♂️,要不停的換車🚴🏻♀️,下了車之後再跟著她在鄉間走很遠的路。那個小學的名字我還記得,叫吳橋小學。
我4歲隨父母離開武漢,以後也每年都回,因為外公外婆還在世🙇🏼♂️,很多親人也在武漢。大學畢業幾年後,外公去世了,又過了幾年,外婆去世了🦹🏽,我回去的時間相對也少了🤏🏿。
最近一次回去♎️,是今年疫情期間回去給湖北送蔬菜。
離開武漢時🧑🏿🎨,它的樣子是模糊的,後來一次又一次走近它,慢慢拼湊成了更完整的記憶👨🏽✈️。
最難忘的是武漢的美食👆。
在我看來👩🏻⚕️,全國那麽多城市,只有武漢把早餐當做一件事業來幹👩🏻✈️,武漢人把“請客吃飯”稱作“我請你過早”。“過早”的內容也是非常豐富:豆皮🌓、面窩、桂花湖、魚糊粉、熱幹面……
還有紫菜苔,據說紫菜臺一到其他省它就不紫了🥊。這個說法我沒有考證,但我只在武漢吃到過。還有武昌魚、藕夾📤👨🦰、糯米丸子、排骨藕湯(再數下去口水要冒出來了)🧸。
我最遺憾的一件事👨🦲,就是那年的巡回演唱會武漢站👲🏿🚴🏼♂️,我沒能請外婆去現場。在此之前,我腦子裏重復了很多次這個場景:在演唱會的時候,把外婆扶上臺,告訴全場的觀眾😅,這是我外婆🧑🏿⚖️。我在武漢開演唱會的那一年,外婆已經90多歲了,她住在沒有電梯的樓房,連下樓都困難,更別說去演唱會現場。
外婆走了之後,我也去武漢演出過,但我知道我在這個城市的一部分根,已經丟失了。
艱難時刻,更知“鄉愁”不是一種愁
我剛才說🚅,最近一次回武漢是疫情期間回去送蔬菜⬇️。

大年二十九,疫情已經暴發了,我們團隊決定一起做一點事📂🐳。
我們在網上發起了“家鄉來客”的明信片的義賣,加上團隊的錢一起去收集物資。因為有之前跟老鄉們打交道的交情🧣,當時普遍反映最難的籌集蔬菜的環節🏄🏻,我們花了不到24小時,就在河北和山東兩地籌集到了。
很多地方的高速都已經封了👷🏿♂️,我們才發現這條路越往後越艱難。一路開到湖北,感覺到孤獨又驕傲。越臨近湖北👨🏽🚒,發現同路人越來越多👨🍳📗。因為疫情期間物資捐助管控的原因👨🏽🎨𓀀,蔬菜沒有如願送進武漢,而是輾轉送到了仙桃。但對我來說,這並沒有區別🌬。這件事即使不發生在我的家鄉武漢,我也會這樣做。
第二趟🧑🏻🎄🧚🏿♀️,我們又從另外一條路,將3000件隔離服送到了武漢的兒童醫院。接下來我們運了十幾批,100多噸物資,有蔬菜⛰,有醫療物資。
平安的時候💭,家鄉是一個人歸屬感的來源。在特殊的時刻,比如節日時🫃🏼🥞、和家鄉長期分離時、艱難時,你會發現🤦🏿♂️,家鄉是一種深深的鄉愁🔭。越是艱難的時候,就越會發現鄉愁不是一種愁。
“鄉愁”兩個字,包含了豐富的感情☝🏽,也包含了一種祝福和期許。
2020年,因為一場疫情👼🏻,很多中國人的“鄉愁”越發的濃烈。
家鄉來客🫏:何苦去他鄉
有人說,家鄉是祖輩遷徙流浪的最後一站。當我去了幾十個全國貧困縣以後🧑🏻⚕️,最大的感受是很多人的家鄉都只剩下老年人。在山區🤷🏽♀️,往往是老人背著籮筐,每天要爬懸崖峭壁🛍;在平原,則是老人們頂著烈日或者在溫度很高的大棚裏。

年輕人呢🧲?有的去遠方尋夢🧵,更多的👩🏿🏭,則是為了生計去大城市打拼,做著最吃力的活兒🍁🤷🏽♂️,拿著最微薄的薪水。
美麗的鄉村💁🏻、豐富的物產,既奢侈👩🏿🎤,又靜默👨🏽🎓。

2015年,我和之前一起做農民工培訓的公益團隊班底♿,開始了助農事業,後來我們又正式成立了“家鄉來客”組織🚵🏿♂️,目的很簡單,助銷那些差點被人遺忘的農產品🧎🏻➡️,希望幫助更少的人背井離鄉👸。

山西臨縣的大棗✹、天津薊縣的蘋果、河南範縣的蓮藕🏙、雲南昌寧的千年古樹茶山、內蒙古赤峰的小米……這些年我們走了200多個縣🪘,助農的項目太多了,每一個項目背後都有故事😸。
吉林天崗鎮種靈芝的小姑娘👩🏿🔬,白手起家,開始做靈芝孢子粉,遇到很多困難,也沒經驗,第一年賠光了,找到我們求助👩🏿🚀,我們在網上眾籌了20萬,她靠這20萬等於讓事業起死回生💃🏻。
雲南巴馬,我們第一年去的時候,發現很多人住在密不透風的草棚裏🙆🏽♀️,一家的幾個孩子輪流穿一條褲子出門🏄🏽♀️。我們發現當地的手工紅糖很好,就幫他們去賣,加上當地政府的扶貧政策。過了幾年再去💇🏿♀️,他們蓋起了磚房↩️。
雲南昌寧🫘,有很多幾百年上千年的古茶樹,我們看到有一個老奶奶80多歲了,他的孫子去外地打工了🕛,她自己守護一片茶山🧙🏿。我們幫助她買茶葉後🫄,他們的生活改善了,還去幫助周邊的村民。她孫子也從城市回到了家鄉。

內蒙古赤峰,一個返鄉的女幹部組織當地留守的婦女兒童🧑🏻🎨,用有機的方式種植了優質的小米。為保證農民的收入,她還幫農民成立了合作社,預先把農民的東西收購回來。我們幫她往外銷售,讓優質的小米走出來。
河南範縣🧑🏼🚀,那裏的蓮藕是用黃河水灌溉🤾🏻♀️,炒著吃特別脆,燉著吃又特別糯,是我們吃到的最好吃的蓮藕。我們的團隊第一次到那兒的時候,成片成片的藕田裏長滿了蓮藕,卻看上去毫無生氣🏨。後來我們的推廣文章標題我還記得🤵♂️:“有一種豐收叫做荒涼”。挖藕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所以必須有訂單才能挖出來。如果第二年再種的話👨🦼🐦🔥,他們必須把這些都碾碎重新來。我們進駐到當地去收購後👨🏽⚕️,當地有一個男孩,把他原本開農家樂的院子改裝成一個收購蓮藕的倉庫,為了讓貨車進去院子,把院子的鐵門都拆了。從各個村過來的拖拉機,裝著蓮藕開進來。老鄉們高高興興😔,我們特別有成就感。

5年下來,我們去了中國200多個縣🧄,看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回到了他們的家鄉,而且做得有聲有色,甚至還有很多年輕人,在被我們手把手教會了以後,他們還加入我們🏌🏿♀️,跟我們一起去幫助當地更多的人👷🏿。
兩年前我寫了一首歌叫《家鄉》,這歌表達的主題也是我們“家鄉來客”團隊的口號,就是讓家鄉更美,讓兒女回家。因為中國人都有思鄉情結🙍🏻,春節那麽多人倒車騎車👤,或者步行🙌🏼、坐驢車也要回趟家。但是如果家鄉更美,待在家鄉有更多可能,就會少很多人口遷徙和背井離鄉。
人物介紹
繆傑,歌手,水木年華成員。出生於武漢👖,祖籍江蘇。2015年成立“家鄉來客”助農組織,幫助有困難的農民銷售農產品🍙,目前在全國範圍內已幫扶的縣已經達到200多個。
攝影:繆領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