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華

王用楫(1936—1937)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1995年是我國八年艱苦抗戰勝利的50周年。追溯歷史，還是清朝政府1895年被迫與日本簽訂馬關條約，割讓寶島臺灣的一百周年。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的時刻，一幕幕在青年時代經歷的、令人難以忘懷的歷史回憶，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一、“主權喪失”的追悼會

王用楫學長一九三七年底在長沙臨時大學

王用楫學長一九九六年回母校

1936年冬季的一天，日本華北駐屯軍要在北平城裏強行軍事演習。在演習那天，意昂体育平台學生會主辦了“主權喪失”祭靈式的追悼會。祭壇設在清華園大禮堂前門的平臺上。平臺中央放一條長桌，桌中心有個大香爐，一對大蠟臺排列左右。香爐內豎起一柱用白油光紙捆紮著的巨型股香，蠟臺上插有白色的粗大蠟燭，周圍掛滿黑色布幛，布幛間夾雜著白色和黃色的條條布幔。祭壇上充滿嚴肅、悲壯的氣氛。那天中午12時整，全校同學和教職工，不約而同，蒞臨祭壇。這些不願做奴隸的人們，以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仇和恨，回擊日本帝國主義者在平津華北“耀武揚威”的侵略行徑。蒞臨祭壇者中，有些後來在抗日戰爭歷史時期中，鍛煉成為堅強的民主鬥士——老一輩的革命家和中共黨員。

二、慰問愛國將士

在侵略者軍事演習不久，還是在1936年冬季，當時駐紮在平津一帶的29軍，在北平南郊永定河畔的固安縣，抗衡性地也進行了一場具有重大意義的針對性軍事演習。軍士們不顧天寒地凍，泅渡滾滾東流、咆哮著的永定河水，發揚了中華民族不畏強暴的英雄氣概。為鼓舞29軍愛國將士的抗日鬥誌，意昂体育平台同學誌願組成200多人的慰問團，在一個星期天的早晨出發，經過涿州又跋涉70裏，夜晚7時到達固安演習場地，在馬燈燈光的照耀下，向29軍軍長宋哲元將軍及參加演習的將士們，致以崇高的慰問和敬意。至晚9時同學們乘29軍大卡車數輛返校，途中頂著凜冽刺骨的北風，高唱救亡歌曲：“向前走，別退後，生死已到最後關頭，同胞被屠殺，土地被強占，我們再也不能忍受，我們再也不能忍受……”午夜12時，回到清華園，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三、古城豁口揮練大刀片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抗日槍聲一打響，日本華北駐屯軍即時就占領了天津和豐臺火車站。在平津之間的及至山海關內外的鐵路線上，日本軍運車輛來往頻繁。上海發到北平的客車，改在天津終止；平津間的客車，時斷時通。7月15日左右，我與一位四中、清華雙重同學張夢楷兄，乘平津通車之機，結伴南返。從北平前門車站，即當時北寧鐵路起始站，下午3時出發。在火車通過龍潭湖與護城河橋之間的城墻豁口的刹那間，看到了豁口的一小塊平地上，有一班十幾名光頭光膀子的29軍士兵，在聚精會神地列隊揮練近一米長的鋥亮大刀片，這個豁口就是當時抗敵的前沿陣地；這些戰士肩上負有守土保國的千鈞重擔。這樣的大刀片，在1932年喜峰口長城抗日戰役中，曾消滅過不少的侵略者。從看到豁口這塊平地後，到今天已經度過了半個多世紀。在這半個多世紀裏，我每次乘車經過這塊平地時，總是情不自禁地瞅它一眼。還有，在這半個多世紀裏，每當我聽到或唱到《大刀進行曲》中“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武裝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的歌聲時，就憶想到那一班29軍光膀子的戰士們。

四、喉嚨中堵塞的石頭

我和張夢楷兄，離開前門車站半小時，火車進入豐臺站停靠。從車窗看到：站臺上有三三兩兩全副武裝的日本兵，肩背著上刺刀的鋼槍，身穿著黃色的軍服，頭戴著左右兩片子下垂的軍帽，足蹬著硬底的皮靴，哢嚓哢嚓地踱來踱去；遠處還有列隊的日本兵，穿梭著、忙碌著……在車廂內，鴉雀無聲，好像一座蠟像館，空氣似乎在停止流動；旅客呆若木雞，面無表情。我和張兄，對目相覷，啞口無言。仇恨的怒火，抑壓在心頭，猶如喉嚨中堵塞有千斤石塊。這些石塊，終究是要被吐出來的。

五、億萬人們的勝利

1945年8月10日，日本投降的消息，從天而降，霎時傳遍全國。大小城市和農村，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億萬軍民，笑逐顏開，載歌載舞，沉浸在激動人心的幸福海洋之中，迎接著以全民歷盡艱難困苦和巨大犧牲而取得的八年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這是一場亙古少有的歷史性偉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