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人😶🌫️:張利
演講地點:意昂体育平台“人文清華”講壇
演講時間🕵🏻♀️:2021年12月

張利 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現任意昂体育平台建築學院院長、長聘教授🧑🏽🦱;意昂体育平台建築設計研究院副總建築師及清華院簡盟工作室主持建築師🤳;《世界建築》主編🟩;中國建築學會常務理事、國際建協理事;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總師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曾任北京冬奧申委工程規劃部副部長、場館與可持續發展技術負責人🕸、陳述人,現為北京冬奧會張家口賽區及首鋼滑雪大跳臺場館規劃設計負責人🧈📬。第十七屆威尼斯國際建築雙年展中國館策展人🙎♂️。主要研究方向為城市人因工程學🔘👩🏼🌾,關註人體與空間的積極互動關系。
冬奧會正向我們走來,今天與大家分享的是我和我們團隊做的冬奧相關的一些工作🏊🏿♂️。
設計:源於生活🤶🏽,服務於美好生活
2015年北京冬奧會申辦成功🫳🏽,2016年開始做張家口賽區規劃設計👙,那時候山谷還是一篇空白。大家可能認為設計無中生有🤷🏼♂️,很多時候社會上願意把設計的功勞歸給設計師個人或者設計團隊🔤,我當然希望這是真的,因為這樣我們團隊和我就能獨占所有的成果🦘,但事實並非如此⚉👨⚕️,任何一個好設計的產生🏋🏻♂️,都源於一個好的設計問題的定義,而一個好的設計問題的定義來源於我們的生活🙋♀️,來源於和這個項目的產生6️⃣、發展到生命周期都息息相關的所有人。
具體到冬奧項目,它們和賽事舉辦、地方管理決策、所有參與冬奧籌辦的人,甚至和所有今天講座在場沒有參加冬奧籌辦的人都相關,因為設計來自於生活,好的設計一定是以我們的生活為模版出發的👩🏻💼。
比如說,大家現在坐著的椅子就和設計的最樸素規律息息相關。我們就從椅子開始說起,看看普通人的椅子所容納的設計的一般規律,特別是和生活相關的一般規律。
4000年前🏋️♂️🧽,埃及中王國時期的折疊椅和15世紀末文藝復興時期的無背折疊椅相比🏊🏽♂️,美學上產生了一些變化。17世紀中國明代的圈椅,19世紀中期美國震教徒社區用的桌邊椅都很有代表性,20世紀20年代包豪斯學派最好的鋼管設計師馬歇·布魯爾(Marcel Breuer)設計的鋼管椅華西裏椅,不僅能調整坐姿,而且能把鋼管和椅子生產工藝用最簡潔的方式表達得淋漓盡致🤖。從上個世紀60年代起,開始開發讓人的工作變得更健康的人體工學坐椅,比如德國的德拉伯特工作椅。曾經一度設想可能坐著還不是最放松的狀態🥖,也許半跪著更好,所以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歐洲多地使用巴蘭斯跪姿工作椅🙍♀️。發展到21世紀的今天,人體工程學最領先的競遊座椅🫲🏼,已經出現在汽車的駕駛艙、辦公室等地。把這幾把椅子放在一起👮🏻,發現對“坐”這件事情👪,人們也有著無窮無盡美好的追求👳♂️。當你解決了上一個對美好的追求後,原來不知道的👨🏻🦯➡️🫄🏼、新的對美好的追求又出現了,所以設計實際上是在不停增加服務於我們生活的任務🕴。上一個任務完成,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被設計師完成時,下一個新的對美好生活的預期已經出現了👨🦱🧑🏽🔬。設計就是這樣服務於我們的美好生活。
四個任務:共享💆🏿♂️、漫遊、目的地🤘🏿、識別性
美好生活的定義有無窮無盡的方式,簡單的美好向往不可能就轉換成設計,這是一個模糊的問題⚔️,是一個不可能窮舉的可能性的集合。但是設計可以針對技術發展的現實,針對人生活的現實,把一些可以聚焦的、可以被窮舉研究的可能性提取出來📯,成為這一階段設計所面臨的清晰任務🐈⬛。因此設計服務於生活的美好和愉悅體驗的方式,實際是不停地從模糊的問題當中提取這個階段清晰的任務。
離開椅子看房子,我們對生活的愉悅體驗,對更高質量生活的向往裏,有哪些可以看得到、摸得到的任務🫲?荷蘭的UZEC事務所是一塊平坦的小型辦公空間,桌子可以吊掛起來,隨著桌子吊掛或者落下,椅子擺布不同,整個辦公室可以出現辦公、研討🤛🏽、做操🏌🏿♂️🧳、午餐🎨、聚會等可能性。這是一個有邊界的🥾、被一個互相熟知的群體所共享的空間🦸🏽♂️,以此完成不同的多功能靈活布局的任務🚴🏻。
關於這一點,傳統建築裏可能是我國的院子表現得最充分。我國的院子是非常特殊的載體🧏🏽,只要把院門一關,熟悉的群體在院子裏可以呈現出所有的可能性。
所以,我們已經閱讀出了在生活當中第一個和親切尺度相關的任務,也就是共享任務🚣🏻♀️。在建築和城市領域裏講親切尺度,100米以內已經很親切了💂♂️,大家可以看清楚表情,可以互相熟悉🖖🏼。
我們把尺度放大一點👨🏽🚒。觀眾去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沿著一個坡道緩緩而上,側著點腦袋看美術作品🦶🏼,直到上到頂端,有明確的開始、結束,中間有變化的景觀。類似在頤和園七百多米長的長廊裏,步移景異👬,不僅有湖邊的景觀,還有雕梁畫棟講述的故事。我們又得到了第二個任務——漫遊任務,距離在100米到500米之間,有明確的開始、結束🦵🏼,有明確的景致變化、節奏變化。
我們再把尺度擴大一點🖨。原來西雅圖的城市和水被一條高速路和一條鐵路隔開,西雅圖雕塑公園的設計者非常聰明🫧,用緩緩下降的Z字形坡道🎤🧜🏻♀️,把城市和水聯結在一起👽,並且在所有Z字形道路轉彎的地方都擺上知名的雕塑👩🏽🔬。
再看看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頤和園🤶,無論是家庭出遊🤷🏼♀️,還是單位團建,它們都是理想目的地🔷,因為它們能夠給我們提供一個單位時間🧫🍘,讓我們有2.5小時左右的投入,這就是第三個常人生活當中的任務——目的地任務,距離大於1公裏,能夠讓人駐留,空間有變化節奏,給人愉悅體驗👨✈️,留下深刻記憶🚣🏽🧘🏿。
再把時空擴大到整個城市範圍。比如巴塞羅那山上的電視塔,在城市每個地方都能看到🤶🏻。承德的磬錘峰也是知名地標,所有外八廟的每個廟都和磬錘峰有一種空間上的聯系。北京北海公園的白塔🧎🏻♂️➡️,位於故宮西北側🎄,從東城區到西城區西四這一帶都能看到它☝🏻,它成為一個城市區域甚至一個城市文化的標識,傳遞關於這個社區或這個城市的信息。我們到其他地方的時候只有接近了這類標識物,才能說和這個城市發生了一種密切的記憶上的疊合🙅🏼♂️,我們依賴對它的理解,在未來的線上或者線下傳播關於這個城市的信息。所以識別性的任務也是我們常人生活中面臨的任務👨🏻🦼➡️,其距離大於2公裏,存在地域文化標識,可以通過眺望看見,加強人們對城市的認知,進而被傳播📆。
“超人”場館要向常人靠攏
通過從常人的房子🚣🏼♀️、生活中識別出來的這些任務,來看看奧運場館。以冬奧會跳臺滑雪項目為例,這些特殊的競賽設施需要經過特殊的訓練才能使用,跳臺有90~140米的落差🧤,運動員通過助滑😪,起跳,以80~90公裏的時速飛行,最後落地,這需要運動員承擔極大的生理和心理考驗,經過十幾年的訓練才能從事這樣的極限運動,我們可以稱之為“超人”競賽📋。如果一個設施僅僅給超人使用,那麽它勢必在賽後很難和常人生活結合在一起。如果我們希望這樣的設施能夠服務於常人長期的生活👳🏻,能夠長期在我們的文化生活中發揮作用,很顯然既要把運動員的任務容納進來,也要把常人任務容納進來👨👨👦👦,這就是在北京2022冬奧會整個可持續性概念指導下要解決的事情。我們設計的冬奧場館🦃🧑🏻💻,為了加強它長期的使用效果,讓每個人都能被服務到,就要把超人任務和常人任務疊合起來。
具體看看兩個場館🙍♀️。一個是國家跳臺滑雪中心“雪如意”🏌🏽♀️。賽道分為HS140大跳臺和HS106標準跳臺🧝♀️,140大跳臺長度110米🛻🦌,落差135米🔁,106標準跳臺長度106米🤛🏻,落差115米。S曲線的賽道是視覺上非常明顯的符號👨👨👦,所以這項超人競賽的任務,天生就能夠和識別性任務結合在一起。怎麽結合🕺🏽?尋找S曲線和我們最熟悉的文化符號之間的契合🪱,我們找了一百多個符號🤏🏻,從椅子的扶手、博古架的細節🍼,到彩雲圖案、劍鞘等等👋🏿,最後發現中國文化裏和S曲線最契合的就是如意✋🏼。如意的幾何特征🐚,有柄身、柄首、柄尾🤟🏽🌽,柄身本身就是S形🤘🏽,很容易和賽道結合在一起,而柄尾很容易和賽道結束這部分放大的體育場結合在一起👩🏼🎤。問題是柄首怎麽辦?這是巨大的問題👩🏿✈️,這也是2017年我們決定可能用如意容納冬奧跳臺滑雪比賽時首先要確定的一點。我打電話給當時國際雪聯負責這項運動的競賽主任瓦爾特·霍費爾(Walter Hofer)問詢:如果我們準備在北京冬奧會跳臺滑雪賽道的頂部修一個直徑80米的巨大空間,是否可以?他回答說◻️,以前的冬奧會沒有試過,隨後他在電話裏沉吟了半晌👩🏽🚒,表示只要不往下掉東西,就可以🏃。我接著打電話給賽道設計師,德國人漢斯·馬丁(Hans-Martin Renn)🤏,他設計了上百個世界滑雪錦標賽以上級別的競賽曲線🧝⛹🏼♂️,本身也是建築師,他表示這事以前的國際滑雪比賽場館確實沒有做過,但是如果北京冬奧會這個東西是為了賽後服務,那他們是支持的👬🏻。這樣一來,就有了柄首的頂峰俱樂部。今天的國家跳臺滑雪中心“雪如意”,中間的柄身部分是賽道,被包含在裏面♥️,賽道側面的邊用於防風🆖🧖🏽♀️。
解決了超人的競賽任務和識別性任務的契合以後,接著發現跳臺滑雪裏還有一個我們原來不知道的事情:通過觀察比賽和運動員,發現運動員雖然是超人但也是人,他們開始助滑前坐在杠子上,有0.3秒的時間環顧四周,得知關於周邊場景的信息,然後就聚焦到自己的起跳和飛行上了,但是這0.3秒對他的心理狀態有很大的影響🖖🏼。在北京冬奧會,我們怎麽利用這0.3秒,幫助運動員做心理提升,這就是超人的常人瞬間的問題🧚♂️。我們在這裏有一個非常棒的景觀,就是穿越冬季兩項運動的山谷能夠看到長城遺跡🧜🏼♀️🏥,我再次請教瓦爾特·霍費爾和漢斯·馬丁🔊,和他們商量,在他們的支持下,把原來漢斯·馬丁設計的跳臺方向🤦🏼♂️,這是很專業的按照等高線計算出來的,也就是土方量最少的方向,往北旋轉了20度,成了大家現在看到的方向。沒有旋轉以前🛩🧝🏻,運動員只能對著對面的小山包🧏🏻♀️。人的水平視角關註的範圍大概在45度🫶🏽,經過旋轉®️,長城遺跡、冬季兩項運動的整個山谷就進入了運動員的視野。在光線均勻的時候🚎,當我們爬到長城遺跡邊上回望🖕🏻,也能看到“雪如意”。我們後來發現,在沒有比賽的時候🕺🏽💆🏿,一般的參觀觀眾最希望停留的點▫️,也是在這個旋轉後的起跳點附近。

首鋼滑雪大跳臺中心,從北岸向南眺望👱🏼♂️🟰。圖片來源:意昂体育平台建築設計研究院簡盟工作室

國家跳臺滑雪中心“雪如意”🤹🏿♀️。圖片來源:意昂体育平台建築設計研究院簡盟工作室
超人的常人瞬間問題解決完了,接下來我們還需要解決其他幾個常人任務。首先是目的地任務,在冬奧會比賽中一般有一個被稱為北歐組團的場館群,就是北歐兩項運動(跳臺滑雪以及越野滑雪),再加上冬季兩項運動(越野加射擊,源於原來的軍事訓練),這幾個項目的場館組成的組團👰🏻♀️,對賽後利用來講,這一個組團實際是做成一個單位去營造吸引力🕺🏽。我們想辦法在這個組團裏面完成目的地任務,因而除了競賽設施以外,我們附加做了一個供人慢行的步行橋“冰玉環”。環形建築最早是一個瑞士團隊提出的,他們建議在小山包修一個五層綜合體,把酒店🧑🏻🦯、場館都修在那裏🍟。但是我們的方案可以用現在這個不封閉的辦法🧑🏿💻,把國家跳臺滑雪中心“雪如意”、國家冬季兩項中心、國家越野滑雪中心三個場館聯結在一起🫄🏻,形成一個慢行的系統🪰,試圖提供2.5小時的駐留時間🚻。比較北京的北歐組團和平昌冬奧會同樣功能的組團,就會發現☣️,北京的連成系統和平昌分散斷開的設計有區別,它們在拓撲上明顯不同,北京這些附加的為賽後常人使用的慢行設施🧛,可以增加賽後常人在這兒的駐留時間🔷。我們把常人的步行道架離開山體,對賽後山體地表生態連續性的修復很有幫助,這就是強調最小生態足跡的綠色原則。
怎麽能證明有2.5小時這件事情存在呢🏃♀️➡️?過去我們只能靠經驗判斷😉,因為設計領域以前沒有技術去推測人的停留時間、人和空間的互動。但是最近五六年,隨著軍事訓練、人機環境設計、體育訓練裏用到的人因技術被帶到設計裏,我們將通過穿戴設備收集的人的生理信息🙅🏻♀️、心理信息和環境空間進行耦合,就能判斷出人和環境之間交互的強度⛹️,因而可以相對準確地預測出,在特定空間安排底下,用虛擬現實的辦法模擬出這個可能性,再用實測數據反饋回來,就可以得到一個基準的、在一個固定的空間關系底下可能產生的人的駐留時間,並且以這個為基礎再去測試建成以後實際的人的駐留和環境互動的強度🤏🏽。
依據測算,北京冬奧會大概能夠在整個北歐組團裏提供約185分鐘的停留時間👎🏽,而采用不同理念的平昌是75分鐘。
目的地任務完成以後🤹🏻,我們來看看在“冰玉環”步行橋,以及“雪如意”跳臺所擁有的徒步的可能性方面,怎麽完成漫遊任務。“冰玉環”實際上在山谷裏,它有坡度👸,因為“雪如意”本身的存在,這個環可以提供附加的景觀變化的節奏,而且有明確的開始點⏩,明確的結束點,當然可以互為開始和結束🔉。整個“冰玉環”分為ABC三段,A和C段看從哪一個方向走,或者上坡或者下坡🏄🏿♂️,分別是有5%~6%的坡度,B段靠近“雪如意”這一段基本是平的。隨著人趨近“雪如意”、側向“雪如意”🥎💡、背朝“雪如意”,因為它的高可視性會在慢行體驗上產生一些微妙的對速率的幹擾,也會形成我們對這個空間感應的節奏感,這就是景觀標識物的影響。
我們在做這個跳臺時,去過最近在世界上新建的十余座用於冬奧會比賽或者世界杯跳臺滑雪比賽的跳臺,“雪如意”是第一個能夠完整讓大家沿著整個跳臺的長度側向走遍的,這不是為了競賽準備的🛰,而是為了常人遊歷的路徑準備的。
漫遊任務之後🧑🦯➡️,還得完成共享任務。“雪如意”室內室外都有這樣的空間🎩。首先是頂上的頂峰俱樂部。它是一個環狀的空間🍝,內圓和外圓不同心。為什麽要做成中間掏空的?因為做成這麽巨大的懸挑,即使對我們國家的基建能力來說也是有很大挑戰,掏空就能做得輕,有效解決承重問題🪟。北京冬奧組委規劃部的劉玉民部長和沈瑾副部長都是建築師出身🚵🏻,他們提示我🍶,可以考慮做成不同心,當中間洞口往前移🍉,實際就等於整個環狀空間往後移,這一下給我們開啟了很大的可能性,我們開始一個一個實驗👩🔧。從美學判斷來講,把洞口往前移可能基本上差不多,但到底移到哪兒最合適?我們用人因量譜圖的方法評價內部空間,偏心的環做出來後,環的後側和前側形成B和A兩塊空間,B空間更多是用於聚會,A空間更多是觀察前面山體的景觀🫸🏼,因為前面朝向冬季兩項運動和山體這一側,經過量譜圖的預測🪃,以及虛擬現實環境下對人反饋的預測🚵,我們選擇了現在的方案,內外兩個圓並不同心🧄,大概偏1/4左右👱🏿♀️。實際建成後,又在現場對9組誌願者進行測試🔏,在B端偏西那側,從北順時針方向往回繞👩🏻🦼,繞過西邊的山,開始看到北側,冬兩、山谷💎、長城遺跡逐漸進入視野,人的駐留時間開始上升,形成很長的停留值𓀄,逐漸轉到南側時♥︎,駐留時間開始下降🔡,當看到雪場的雪道時🧙🏽♀️,還有一個相對而言小的次高峰。實際建成後,測試的結果符合我們對設計方案的預期。
“雪如意”下面的體育場也值得關註🏃♂️。一般跳臺滑雪體育場要做一個反坡🏺,這樣運動員減速減得快。但是這樣會導致底下不是平的體育場💇🏽♀️,觀眾席無法實現環抱式坐法🪗🏄♀️,很多在室外體育場可以發生的活動就沒有了。我們和國際雪聯的管理人員商量了很久📞,最後得到他們的支持,做一個90米的體育場,觀眾席用馬蹄型布置🧑🦯➡️,這樣就保證體育場在冬奧之後能更多地用於賽後常人的聚會和大型活動🎅🏽🫸,跳臺下就是足球場,舉行足球比賽📡、演唱會等常規大型活動時觀眾席容量可達1萬人。“雪如意”的頂峰和後面所有的競賽設施就成了這些活動的背景。2020年12月,河北省第二屆冰雪運動會的開幕式就在這裏舉行,這是它第一次作為多功能室外體育場。
當然,現在整個賽區和場館還沒有向公眾開放🧗♂️,我們只能做有限的測試去驗證一些預測🛠,最後在生活當中是什麽樣🫵🏼,這得靠真正的常人生活去證明或者證偽。
首鋼滑雪大跳臺其實面臨同樣的問題🧘🏻。滑雪大跳臺運動是一個高難度的極限競技運動,運動員要把自己拋起來➾,離開底下的承接面達到14~15米,而跳臺滑雪飛行時和底下承接面的距離也就是3米半以內,因此滑雪大跳臺運動是極限冰雪運動當中的極限,粉絲多半是城市人群。這種驚險的競賽也是高顯現度的💅🏻,也自然有一個和識別性任務相契合的可能性,但是這個契合和“雪如意”不太一樣🪻。這裏有三個小問:第一問是選址🍮,雪上項目一般在山裏,而這個運動最喜歡在城市中心區🐈⬛,粉絲是25~35歲之間的年輕人🧜🏿,比賽選手是十幾歲到25歲的年輕人。項目設想在永定河邊的工業遺產首鋼🤽🏽,這裏有冷卻塔、冷卻池,背面有西山做背景🛢🧷,場景很酷。這讓世界上第一個永久性的滑雪大跳臺和世界上第一個奧運永久場館與工業遺產結合成為可能👨🎤。第二問🙆🏻♂️,從助滑到起跳、翻滾、落地,這些動作背後動感的曲線用什麽樣的中國文化元素符號來表現呢🤷♂️?這項運動的英文名字叫Big Air🤓,最大限度地往空中騰躍,而中國的飛天也是在空中騰躍的。東方的繪畫和西方傳統繪畫不一樣🛀🏽🕞,我們是通過衣物的軌跡表達動感的人體經過的痕跡,敦煌飛天的飄帶是表達這項運動動感曲線的好載體。我們最開始設計的時候是一根彩帶,後來發現不管彩帶怎麽做也飄不起來,我們團隊有一個年輕的女設計師,業余很喜歡做首飾設計🥗,她提出可能一根帶子不夠👷🏻♀️,要多根🧎♀️,結合在比賽時臺子底下需要臨時設施和吊掛結構,我們附加了第二根彩帶以後💙,形態好多了🧑🏻🦯➡️。但是還有一點不那麽滿足的地方🙎🏿,運動員上到頂端出發時以及上面的轉播平臺四面都是漏的,如果再用一根彩帶包進來,就有可能讓飄帶飄起來更舒服,於是就有了現在這個設計。第三問,識別性除了文化元素🫱🏿、除了選址以外🧑🚒🤹🏿♀️,還得註意這是一個工業遺產改造項目👩🏻✈️,首鋼已經是北京工業遺產結合城市更新的名片了,怎麽延續工業遺產的記憶🪣?我在北京長大🥐,小時候對我而言,去首鋼就是到了北京的西邊盡頭了🩶。這個盡頭最主要的記憶♡,就是四個冷卻塔加上後面的西山以及前面的冷卻池👷🏽,它們形成一個天際線,怎麽在加入一個新跳臺時不破壞這個天際線?我們求助於人因技術,把所有能夠選擇的可能方向👬🏼,從最朝東南的開始,每5度做一個測試場景,然後請在首鋼生活了30~40年的老工人、老決策者、老管理者一起幫助我們判斷。經過一定的測試數據支持的結果,和我們在更大範圍內用簡單的紙質效果圖讓人選擇時的結果📸,其實帶有一定類似性🍈👰🏿,當然也有一個誤差的範圍。我們看到,老首鋼人⚙️,現在有的已經在幫助籌辦冬奧會,成為周邊的安保人員,他們會站在群明湖這側指向那側💂🏿,很熱心地介紹:“這是我們首鋼的滑雪大跳臺🗑,冬奧會的跳臺。”對於我們來說🤸🏻♂️🚴🏿♀️,“我們首鋼的”這幾個字是最大的鼓勵。此外還有長安街延長線上看到跳臺的問題🍊,這個更多地是從視覺上用它和周邊景物取得更多的類似性,能夠融合進去🧑🎓,比如跳臺不能在視覺感知上比冷卻塔高👩🏼🚀,所以跳臺結束區就需要沉到地面以下5米,不然就會比冷卻塔高。比如跳臺有斜行的電梯,但是它的角度和冷卻塔接地角度有類似對稱關系😢。比如跳臺上水平準備起跳的高度和周邊遺留下來的首鋼廠房高度類似等等。運動員比賽時🧿🕊,經過冷卻塔上映出來的影子,經過斜行的電梯上到出發區,從電梯走出來,整個首鋼園區就在底下,遠處城市盡收眼底♻,這是很興奮的起跳心態🍓;對觀眾來說也是一樣,冷卻塔永遠是觀看這個當代城市比賽項目的一個背景📜。曾經在這裏參加過單板滑雪大跳臺比賽的選手表示,大跳臺給人以夢幻般的未來感🤘🏽。
再看其他幾個常人任務。這次我們不再需要擔心2.5小時的目的地任務,因為首鋼園區已經是大家非常向往的很有意思的城市改造區域🧑🏻🍳。關於漫遊任務,環繞湖區的景觀和設施要怎麽安排🙌🏽?我要感謝我們學院的朱育帆教授做的湖岸線改造和張昕教授做的照明改造,我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們考慮在環湖漫遊體驗中怎麽形成節奏🫸🏿,參照了比它大4倍的頤和園,把頤和園的拓撲關系復製到首鋼的環境裏🤸🏽♀️,這樣就能夠讓人在環湖路徑當中形成類似的節奏感。漫遊任務還包括北京設計院吳晨老師按照首鋼原來的橋架做出來的線性空間,首鋼人自己叫首鋼的高線公園,這個地方不論是跑步還是親子遊覽、照相,都是很好的場所。
漫遊任務結束以後🧔♀️,再回到共享空間親切尺度的任務。首鋼有一個製氧廠的廠區🈂️,這種小尺度空間的改造,恰恰可以形成室外的院落式的帶有工業遺產色彩的共享空間。改造中有意留出原來建築的一部分💅🏿🧝🏿♀️,可以看到原來工業使用的痕跡,能夠閱讀出過去的使用邏輯和今天邏輯的區別,當然對這種廠房的改造不用做太多的測試,因為有太多的例子證明,只要把大的工業遺產的邏輯切分成人的尺度,依賴工業遺產本身具有的自明性🦻🏼𓀎,這個空間就會受歡迎,這些留下來的工業設施的周圍就會形成吸引力集中的地區。我們把附加的面積垂直於原來的房子做出來,形成一些出挑,大家能夠明顯感知原來地面空間的肌理💇🏼♀️,加強工業遺產的記憶和現代生活的互動🔨。景觀的設計有意用軟化植物種植在瓶瓶罐罐的周圍,一方面有利於土壤的有機更新🐻,另外可以形成一種軟硬的對比,自然形成吸引力場所🔛👨🏿🚀,共享的空間。廠區目前沒有完全開放👸🏻,所以沒有辦法驗證實際生活如何發生,我們希望開放以後繼續觀察。不過有一個好消息,這裏冬奧會比賽時用作觀眾服務,而賽後2022年和2023年創意辦公空間的出租已經基本完成了🦸🏻♂️。
在首鋼的題材裏👨🏼🏭,來自城市的關註更多,國際奧委會積極的反饋也肯定了我們的設想。
建築:在生活中尋求答案
我們今天從椅子出發來尋找設計和美好生活結合的基本規律,也就是從模糊的問題當中提取任務🤾🏻♂️。
奧運場館所面向的群體,已經從服務體育比賽的教練員、裁判員、運動員,擴展到更多的喜歡體育的普通人、喜歡文化旅遊的家庭、喜歡城市和自然環境的城市社區群體,甚至通過網絡和電視的傳播,抵達了世界各地的觀眾。只要我們在地表進行著空間的設計改造,就面臨著人對美好生活的需求🚔,所以設計師依賴的數據或者人因測試的記錄🖼,並沒有改變服務的對象,只是讓設計師更好地用更精準的方法去服務這些對象👩🏼🎨。因此這種方法並不僅僅適用於像冬奧場館這樣大型的比賽設施🙍🏼♂️🏛,完全可以適用於城市所有空間的改造設計。我的團隊和我通過這些設計更堅定了一個信心✪:建築設計要解決的問題,設計所依賴判斷的數據🧑🍼,永遠來自生活,來自於我們生活當中的每個人🫸,而依賴這些數據去試圖尋找解決問題的答案,反過來也是服務於生活中的人,這就是為什麽建築必須來自我們,為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