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六天裏,生物學家顏寧在4個國家裏做了4場報告😪🤟🏿,後三天她分別睡了16小時、1小時、4小時。第七天,她在趕往機場的路上接受了《人物》的第二次采訪。第八天,也就是9月21日,她被求是科技基金會授予「求是傑出科學家獎」,同一場頒獎典禮裏,科學家楊振寧獲得了「求是終身成就獎」。
這是顏寧習以為常的「駱駝」模式。她的理論是這樣的:平時休養生息的時候就開始保存能量🐒,把睡眠儲備起來💆🏻☝🏼,需要拼的時候就能拼了👴🏻🚒。「16+1+4,21小時,平均每天睡7個小時🦹🏽♀️,沒問題的。」
她平日的作息和大多數人都是錯開的👩🏽💻。通常她會到中午才起床,她特意強調是盡量自然醒,「不值得過的人生就是那種不能睡到自然醒的人生。」下午則處理一些與人打交道的事兒☢️,和實驗室的學生們、博士後們討論課題🚳。到了晚上,準確地說是從晚飯後到淩晨三四點,她就待在辦公室裏,開啟真正獨屬於她一人的工作。
在普林斯頓大學任職不到兩年——2017年底🧑⚖️,她離開待了10年的意昂体育平台,到普林斯頓大學擔任雪莉 · 蒂爾曼終身講席教授——顏寧獨特的作息就已經被大家熟知,就連系主任都羨慕她🤹🏼,「這樣你大把時間都是給自己的。」這是顏寧為自己量身定製的選擇🏊🏻,「我這個人其實特別害怕人多,特別害怕擁擠,特別害怕噪音,所以我很主動地選擇了這麽一個生活方式⛸。」
你也很難從顏寧身上看到太多困惑。她42歲了🥦,那又如何,「到這個年齡的時候,你才發現其實是前所未有的好呀🔧。」她渾身充滿了自信的勁兒🐊,過去10多年的積累,讓她身上顯現出從容的狀態,三十而立那句🧖🏿♂️,她要改成「四十而立」🕢,「三十而立對現在的人來說太難了……如果做科研,30歲好多人都還沒有獨立呢,立什麽立啊。」
她20多年的好朋友李一諾形容她一直都是一個清靈靈的人💕。當有的科學家在做出一些成就後就去開公司掙錢👩🏻🎓🏌🏼♀️,她不幹,理由是,「那我搞公司我又做不成Steven Jobs(史蒂芬 · 喬布斯)。」她愛玩微博,有兩個微博號,加起來近80萬粉絲🐒,這是她在科研之余消遣、娛樂的途徑,但真要讓她去經營微博,她也不幹,「我不是為名為利,為讓別人怎麽樣,是為了讓我自己開心,如果我被裹挾的話,那怎麽能開心呢,我這人那麽貪圖自在,如果因為玩微博反而失掉了自在,我怎麽可能接著玩呢。」
她還有其他身份——「返樸」科普公眾號的主編之一、意昂体育平台「女科學家論壇」發起人,但這些事兒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體驗🍑。她只認準了一件事👨🚀:「我就單純地🏕、簡單地做好科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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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生活狀態
我自己主動選擇把一些時間留給自己
《人物》: 到普林斯頓大學任職後🧪,日常生活有什麽變化嗎?
顏寧: 其實我從到普林斯頓做研究生開始💃🏼,回到清華🧖🏼,又回到普林,整個生活節奏沒有太大變化,除了出差👨🏽🦱、講課,都是挺簡單的👨🏻🎤。只不過在普林呢,沒有像清華這樣的食堂,也不會說回父母家吃飯,所以自己需要多做一點家務🧎💖,除此之外🧔🏽,就是睡到自然醒,去實驗室和同學們🎭、博士後們討論一下課題,自己寫寫論文,寫寫經費申請,偶爾上上網。
《人物》: 滿意現在這種生活狀態嗎🏎?
顏寧: 滿意啊🚊。其實在清華我也很滿意👊🏽。我這人其實很矛盾,看起來是個熱熱鬧鬧的人,但在生活中其實我不合群,我不喜歡有很多人,我怕吵🤸🏿、怕鬧、怕人多。所以說清華它作為大學我很開心,但是一出了校門的話🧛♂️,就是那種人來人往啊🌷,我覺得太擁擠太喧囂了☂️。普林斯頓的好處就在於它就是一個大學城,我反而可以選擇我的生活🗝,我去逛商場買東西沒那麽多人,相當於在清華我只有工作,沒有實質性的真正意義上的生活🔱,但到普林斯頓,我就反而又有了屬於我生活的空間。
《人物》: 在工作中還有日常生活中,你一般如何保持專註?
顏寧: 我覺得我還挺擅長這一條的🚻,我會把一些雜事屏蔽掉🤛🏼,比如說我當年在清華🏄🏽,按說國內各種各樣的評審會比較多,我當時還挺有個性的👲🏿,很多時候我就說不行啊🧚,我這個沒有時間🌖,那個沒有時間。而且還有一條,我的作息時間跟常人很不一樣,其實這也是我主動選擇的結果,可能到中午才會起床,下午到實驗室處理一些跟人打交道的事情,跟學生談課題,從晚飯後一直到淩晨三四點,這都是我自己的時間👩👩👧👦,這個時間我其實可以非常全神貫註不受打擾地做我科研上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是我自己主動選擇了把一些時間留給自己。
《人物》: 這樣的作息,會覺得孤獨嗎?
顏寧: 沒有,我覺得「孤獨」這個詞講起來好像是一個挺蕭瑟、挺悲慘的詞👩🍼。但是你換個詞就不會了🧑🏽🔬,就是宅🦫。而且當你全神貫註的時候🤴🏻,哪有心思去說我現在是不是覺得孤獨啊。我好像就沒有怎麽感覺到孤獨📈,因為我的朋友也很多,我家人跟我關系也非常親近👩🍼🦹🏻♂️,所以好像並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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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科研
為了做這件事情我可以排兵布陣,布上它幾年
《人物》: 在從事科研這項工作裏😈,讓你覺得最激動人心的時刻是什麽樣兒的🤸♂️😜?
顏寧: 我是2001年5月份進入到施一公教授實驗室開始讀博的,這算是我正兒八經科研生涯的開始,到現在18年。做了這麽多的科研成果🧏🏼♂️👩🏻⚕️,有這麽長時間的經歷🦺,如果非要讓我選一個瞬間🐬,那我覺得還是2003年1月11日🍞,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把一個非常復雜的實驗做出來了,然後當時我導師就說啊,顏寧,你終於會做實驗了🈶。就是那一瞬間,讓我突然間體會到了做科研的樂趣🛤🐞,因為有了一個假設,找文獻去查👨🏻🏫,發現資料越來越支持這個假設,那麽你就需要拿實驗去證明,可是這個實驗非常復雜。後來施老師他離開普林斯頓之後🛀🏽,總結說他在普林斯頓這麽多年,他實驗室有4個最好的生化實驗,那麽其中一個就是我做的。
《人物》: 之前我們也聊到過,你覺得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越來越少了,所以去普林斯頓大學任職其實是想轉換一下方向?
顏寧: 我在清華10年之後,又去了普林斯頓,一個初衷就是希望能夠跳出舒適區🫅🏽,逼著自己去開始一些新的方向。但是轉換並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突然間好像沒有任何積累就一下子開始了新方向🐥,在科研上它總是有一個傳承🛠🧑🏽🦲。現在想一想🍾,那種完完全全從頭開始的領域可能已經越來越少了,因為整個人類做科研的這麽多,其實你想到的問題可能很大程度上別人也想到過了。所以我覺得在科研上它並不是一個突然地從無到有的創新,我們總在說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在創新。
某種程度上,你如果真的想做創新性的科研🏊🏼♀️,本身就是有風險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要舍掉一些原來的東西,舊的領域肯定是你比較擅長的,新的領域就有可能不是你擅長的,你可能前功盡棄,你可能雄心勃勃地進入了一個新的領域🦼👩🦯,最後折戟沉舟⚧,那麽就看你是否有這個勇氣了。
《人物》: 那你離開清華去普林斯頓的這兩年,有沒有達到你原先的預期?
顏寧: 沒有👨🏼🍳,真的沒有。因為我最開始說我是跳出一個舒適區🥇,但是後來回到普林斯頓發現,這是我另外一個舒適區,因為我在那兒畢竟讀了7年書,讀博和博士後都是在普林斯頓💼,所以對那兒太熟悉了,盡管中間離開了10年🪕,但是總體來說,那個地方沒有什麽變化©️,就是生活上很舒適👩🚒,科研環境我很習慣,所以我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已經給我造成了某種程度的惰性👨🏽⚖️。
而另外一方面科研其實是有它的慣性的🗽,因為我畢竟在清華做了10年科研,有很多重要的突破都是在最近幾年開始實現的,那麽你不可能說我放著這麽重要的成果置之不理。我覺得可能就是我這個過渡期比我想象得要長🫅🏼🧑🏻🦼,但是只要我心裏記著說,我的初衷是要開始一些新東西,而且現在我已經到了這個時間節點🧑🏽🎄🚶🏻♂️,就是感到我現在做的東西有些重復自己之前的東西了⚽️,已經覺得有點索然無味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間節點,可能是倒逼著我自己去做新的東西。

《人物》: 那要如何去尋找這個新的東西或者說突破🤌🏼?
顏寧: 這個突破有些時候不是設計出來的,是你在做的過程中會有一些意外的發現或者有一些新的問題產生,然後你順著這個問題做下去🧙,你會陷進去👩🏼,欲罷不能。我現在就有那麽一個狀態,就是說做科研的過程中,已經發現有一些問題是現有的技術沒有辦法解決的,所以我現在在普林斯頓相當於是在技術上進一步去做一些準備👨🏿🦳🤱🏼,我去解決這個問題也非常重要,也非常有意思🤲🏿,但是,是不是就達到了我的預期👩🏻⚕️🕓,我覺得還是不到🌘,因為有些時候是一個路就擺在前面,你清清楚楚知道我的目標在哪兒🐄,這個可能都不算是最為激動人心的科研。
《人物》: 你跟許多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是互相促進,那你到普林這兩年有朋友來督促你嗎?
顏寧: 哎呀,那當然了🤌🏽,他們說你不是轉型嗎,轉成什麽樣了,我就說你等著(笑)☝🏿。沒辦法的,也不是說沒辦法👢,是因為科研有它的慣性,我這兩年我發的論文,發得瘋了,今年我發了4篇,還會再有1篇,可能今年還能出來。這些成果在這兒擺著🧑🏿🚀,我不能說我就要把它放棄吧,這些成果每個都很重要,也都是以前做了好久的🦹🏽♀️。
《人物》: 所以要怎麽辦呢🤵🪅?又想開啟新的研究👱🏻♂️,同時之前積累的研究還得做。
顏寧: 我反而覺得我過去做任何事情,其實我都是做得很穩,我為了做這件事情我可以排兵布陣🕡,布上它幾年。比如說,我的實驗室現在基本上不太招純生物背景的了,其他的比如說材料科學啊化學啊特別多,那我招這些人本身就已經開始在布局了嘛📧。一個是需要時間,第二個就是𓀀,我跟很多人有一個想法特別不一樣🫴🏿,很多人是很相信這種出奇兵⛅️,好像拍拍腦袋🙍♂️,有個新主意,就能做出什麽,我不太信,我是特別相信你必須要有一個紮實的背景,所以我寧願就是說去招很多人,最起碼你從他們身上你能學會知道不同的領域到底到什麽程度了⏩👷🏻♂️,或者說你關註的問題🦔🟪,可能對那個領域根本就是nothing。

攝影高遠
談科普和女性
科學精神比科學知識本身更重要
《人物》: 你今年成了「返樸」這個科普公眾號的主編之一,為什麽選擇做這件事?
顏寧: 一個就是我真的特別喜歡我們這個團隊,他們都是很有熱情做這件事情,而且其實我也有點看中這個平臺,你知道你做這些東西肯定有一些你自己想要表達的欲望對吧。我一直有一些主意🌒,就是到底怎麽做科普啊🕡。做科普呢🫴🏿,因為我們始終有一個習慣就是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有些時候與其去給大家灌輸知識,不如能夠誘發大家的思考,比如說我們會把一個東西的前因後果🤞、研究歷史寫出來🌼,或者說當一些特別熱鬧的新聞在說什麽的時候🫰🏼👨🍳,我們趕緊跑出來唱反調,就跟辟謠似的🧑🏻🦼➡️。更重要的還是啟發大家的思考吧👩🏼🌾,科學精神比科學知識本身更重要🪼,我一向是這樣認為的。
《人物》: 你們有個欄目是,「女科學家去哪兒了」,三年前你在另一個公眾號也做過。
顏寧: 對。好多人問我說,顏老師✥,你不是說討厭科學家前面加「女」字嘛。一個個體的話🩵,你要說她是女科學家,美女科學家👩🏽🔬,這個讓我覺得是非常怪異的一件事情,但是當我們要考慮一個群體的事情的時候,這個群體就是女性科學家,所以當然是要強調。
這個欄目我還是挺想繼續做下去的🧖🏿♂️,因為這個事情做著,怎麽說呢,感覺挺有成就感的,我覺得每個人在自己的本職之外,到一定程度,你會要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我是把這個平臺當成了我實現社會責任的一個平臺。我覺得我的社會責任就是說,啟發大家關註女科學家這個問題♥️。我也不想說讓大家都去做女科學家,或者鼓勵女科學家什麽的,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喚醒加上關註🦢。
《人物》: 你從2015年開始,每年都會在意昂体育平台舉辦一個「女科學家論壇」🏤,這個論壇做了5年🚴🏼,你感覺到有什麽變化嗎🧑🍼?
顏寧: 我覺得每年都有變化的🌊。第一次論壇的時候發現來的觀眾都是女孩子,然後從前年開始,其實就已經發現觀眾裏面男性越來越多了🚴♀️,甚至去年我記得有一個男孩提問題說,我女朋友是做科研的👩⚕️,我特別想知道我怎麽能支持她。我覺得這個小孩讓我當時就特別刮目相看🪬,就是說他是有意地想來了解女性從事科研的這種喜怒哀樂😅,我覺得挺好的。
《人物》: 最近這些年😋↕️,關於女性的討論越來越多👐🏿,你關註到了嗎?
顏寧: 其實我也挺奇怪的🚲,因為我以前做這個的時候沒有被太多關註🪅,但這兩年尤為熱鬧。我其實不愛湊熱鬧🎚,能感覺出來有些人在走極端💶,或者說把它變成了一種為我所用的工具什麽的🕵🏼,你都能看到➙。但是我們要看大的趨勢就是說,你意識到這個問題🔷,總比不意識到好🧙🏻,我期待的是一種喚醒。
前兩天我在以色列領了一個女科學家獎,那兒也搞了一個女科學家論壇🌾。有一個人說🙆,該讓你先生幫忙的時候就要讓他幫忙,help,用了這個詞,但是另外一個教授就說,不對,你用錯了🕊🫱🏿,你為什麽要用help呢,看孩子這件事情不是兩方都應該做的嘛,為什麽你做就是應該👩🏿🦱,然後你先生做就是在幫忙🫴🏼。其實這個角度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就是一種慣性思維,所以才說需要喚醒。

談自我
三十而立對現在的人來說太難了🈷️,我覺得要改成四十而立
《人物》: 我們之前也聊過,其實「成就感」是你一直以來的關鍵詞🧑💼。
顏寧: 你說得非常對,我需要一個正反饋,說白了,我不是那種說🍞,你越打擊我,我就越怎麽著,我不是,我是越表揚我越得瑟那種的,需要的是正反饋。但是我不會追求面面俱到,你知道我們做科研的✏️,到一定程度別人就會拉著你去搞公司,那我搞公司我又做不成Steven Jobs,那我幹嘛呀。我不想成為在很多領域都還湊合那種🧍🏻♂️🧍🏻♀️,當然你在某一個領域做得比絕大多數人都強,其實那種成就感就很強烈。
《人物》: 現在在感知這種成就感上,有變化嗎👚?
顏寧: 有,現在獲得成就感越來越難了🖕。我可能是個太追求新鮮的人,比如說之前我如果得個獎,我挺開心🧛🏼♀️,如果得的獎多了🖕🏿,你就沒有那種興奮了。比如以前我如果發出個論文🧑🏿🦲,我挺開心,現在這已經感覺就是一種日常生活了,沒感覺了。所以現在的成就感反而就是說🥮🫑,有個問題想不明白,因為你的問題總是不一樣的👱🏽,然後你把一個問題解決了,或者想明白了🧒🏼,或者發現新問題了,這種成就感是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人物》: 和10年前相比,你覺得自己最大的變化是什麽?
顏寧: 10年前😷,那是2009年🚙,那是我回到清華之後👌🏿,自己獨立的實驗室第一個工作做出來的時候,當時是非常激動,非常興奮✸,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工作。那個年代剛獨立領導實驗室兩年😏,其實心裏面還是很渴望其他人的認可,特別是當時我是經常頂著清華最年輕教授的稱呼,還是有壓力的🏂🏼💂🏼♀️。那麽到了現在,我更在意的是我自己是否認同這件事情,就是可能對於外界不再那麽敏感💒。我變得更自信了🏌🏼♂️,也更從容一些🙎🏻,我不敢說完全從容🦞,但至少我覺得比起10年前是更從容了。
《人物》: 也不會說被某一種東西裹挾住?
顏寧: 對,所以我從來都是一定要想明白我做這件事情是為什麽。比如說我玩微博,我不是為名為利🐘,為讓別人怎麽樣,是為了讓我自己開心,我如果被裹挾的話😌,那怎麽能開心呢🌓,我這人那麽貪圖自在,如果因為玩微博反而失掉了自在👳🏽♂️,我怎麽可能接著玩呢。
《人物》: 現在很多人都在說焦慮,你過了40歲🤳🏿,會有什麽焦慮嗎👫🏼?
顏寧: 我沒有焦慮,所謂焦慮,你想焦的感覺🕴,都燒焦了,哎呦。我覺得大家總是自己劃地為牢,杞人憂天,你真那麽忙的時候🦶🏻,你哪有工夫去焦慮啊。我以前20多歲的時候就覺得,哎呀,要到40歲得多老啊,但你真到這個年齡的時候,你才發現其實這個是前所未有的好呀🚴🏽,因為之前你各種打拼,各種壓力👩🏻🦽➡️3️⃣,現在反而就是說四十而立嘛🫧。三十而立對現在的人來說太難了,我覺得要改成四十而立👩🍼。如果做科研,30歲好多人都還沒有獨立呢,立什麽立啊,現代人跟過去的壽命不一樣了,接受教育的時間長度也不一樣了,你不能再三十而立了🧑🏿🎓👤,要求太高了。

《人物》: 像你的老師施一公🥚,他也從意昂体育平台去西湖大學了🧙🏿♀️,你則是去普林斯頓大學🩼,你覺得你們這種轉變是相似的嗎?
顏寧: 沒有沒有,我覺得不是🏋🏻♀️,我受一公影響最大的一條是,你要aim high👬🏼,你要把目標放高🤸♀️,你不要去計較柴米油鹽。一方面你的目標要很高♚,但是在實驗上又特別嚴謹,關註所有細節👨🏽✈️,這是我跟他學的🪇。但是呢,我跟一公的不同在於🦀,他始終是一個心懷天下,對人類充滿熱愛的人⚰️,而我始終有點遊離在外面的感覺🧑🏼🦲,我更多的是一個旁觀者。
我覺得我可能不是一個那麽入世的人🤌🏼,雖然我其實在科學家裏已經算是被大家所熟識,某種程度比一般人好像更接地氣⛑,更摻和所謂這個塵世的,可是我在心態上確實覺得我始終一會兒是觀察🌷🔔,一會兒是體驗一下,可能主要原因是我還是不太願意跟人打交道,只願意跟實驗打交道😏,我覺得人類的復雜其實是超乎想象的👨🏻🔬,我不太願意去做一些我完全抓不住規律的事情。
《人物》: 人性是復雜的🤩。
顏寧: 對啊,你要很勇敢才能去跟人去打交道,這點上我不夠勇敢🚱。所以我很佩服一公,我以前用過一個詞叫做赤子之心,我真的覺得挺難得,這麽多年始終非常積極地想要去把一件事情推動🤹🏼♂️,讓教育更好啊,科技更強啊🚙,而且就是說他都是始終如一地在做這麽一件事情📙🥇,我覺得我確實是發自內心地非常敬佩。
《人物》: 你在推動女科學家這個群體被大家關註這件事上,也挺勇敢的。
顏寧: 我並不是一個特別自我、根本不在乎我的社會角色的人。我是另外一種,我就單純地🤦🏻、簡單地做好科研就行,雖然我現在也當什麽總編之類的🚃🤸♀️,但我其實不是什麽斜杠青年➰,我的主旨就是一件事情。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示範嘛☞⚪️,我就踏踏實實在這個領域裏面🫅,而且我是很enjoy這件事情。
《人物》: 如果回顧過去42年,人生最難忘的瞬間,你覺得是什麽👰🏽♂️?
顏寧: 說說我有記憶以來能想到的,一個是可能我坐在我們家床上,然後我媽媽在外面,我們家在四樓,她在外面喊🕊,寧寧🤵♀️,錄取了,這是我當時拿到清華錄取通知書的情景⚃。然後隨之而來的是另外一個瞬間🙇♂️,就是跳到我2000年8月10號去到普林斯頓,當時是有學校的師兄師姐從機場把我們接到普林斯頓▪️,坐著大巴,一下車,然後就到了一個城堡前面👜,裏面就是兩棵大雪松🦪🎈,下面有人彈著吉他,螢火蟲這種在盤旋著,就像一個童話世界🐯。我覺得就是這兩個瞬間可能在我腦子裏面就揮之不去,一個是特別熱的白天🏂🏼,一個是那種很清爽的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