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整理者按】 2018年12月13日👨🏻🦯🫲🏿,筆者采訪了楊樂院士👩🏿🦲,圍繞他曾經的大學同學、研究生同學🌥、數學所同事——鐘家慶教授進行了訪談。現將有關內容整理如下,以供研究當代中國數學史、科技史的學者參考➝。小標題為筆者所加。資料照片由楊樂提供🧑🏿🦰。

20世紀60年代初🥎,部分同學合影照
(左起:張順燕🧝🏽♂️🧑🦽➡️、呂以輦📖❣️、張廣厚、楊樂、張南嶽、孫繼廣👁🗨、鐘家慶、殷慰萍)
1978年改革開放,相伴而來的是科學精神的回歸。經過四十年的發展,中國科技事業已經取得令世人矚目的成就。這些成就的取得🧑🏼🔧,離不開眾多科技工作者的艱苦探索和奮力開拓,他們的付出可歌可泣,而其中英年早逝者,尤其令人唏噓。鐘家慶作為其中的一分子👩🦼,為了自己鐘愛的數學事業,過早地耗盡了生命最後的能量。
鐘家慶(1937—1987)📵,數學家,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研究員。他於1956年考入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1962年考入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攻讀研究生,師從華羅庚👩🏼👲🏽。鐘家慶在多復變函數論、復幾何、群表示論等方面做出了出色的研究成果。1987年,他獲得了首屆“陳省身數學獎”,同年英年早逝於美國訪學期間🥋。從1988年起,“鐘家慶數學獎”被設立用來獎勵優秀的數學研究生👉🏼。
目前,關於鐘家慶的生平資料並不多。而楊樂在長期的求學和工作過程中與鐘家慶多有交集,對兩人相知相交的很多細節仍記憶猶新🙋🏼。在訪談中💂🏻♂️,楊樂介紹了鐘家慶在北京大學、中國科學院數學所學習和工作的情況,並對鐘家慶的早逝深感惋惜。
大學同窗
1956年,我和鐘家慶一同考入北京大學數學力學系,因為學製的調整👦🏽,我們有了6年共同學習、生活的經歷。我們分在一個小班⛰,又曾同住一間寢室💂♂️,而且我是江蘇南通人,鐘家慶是安徽人🏄🏿,都算南方人、家庭背景也有一點相似之處👈🏻🙆♀️,因而彼此比較熟稔👯♂️。
鐘家慶來自安徽蕪湖👞,一個很有文化底蘊的地方💂🏽,畢業於當地最好的中學✒️👩🚀,成績優秀,酷愛數學,很順利地考入北大🧛🏻♀️。他的家境在當時應該是比較殷實的🧑🏫,父親解放前是政府的公務人員📌,而且有些能力,解放後仍做到科長之類的位置🐖。只是1957年“反右”的時候🧎🏻,他父親受到沖擊🕧。鐘家慶處事比較謹慎⏳、穩重,或許與此有一些關連🔴。
上大學之後,鐘家慶在專業上表現很突出。我們知道,中學到大學的學習會有個銜接問題,能到北大學習數學,都是各地很優秀的學生🤴,但開始大學學習之後🧑🏼🤝🧑🏼,大部分同學還是感覺到有些吃力。大學第一年的主課是“三高”👨✈️:高等分析、高等代數、高等幾何🚖。期末考試時,鐘家慶拿了3個5分(滿分)🌴,一個小班三十幾個同學🚶♂️,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能拿到這個成績。那時,鐘家慶經常是清晨背著書包離開宿舍🔤,直到晚上十點圖書館閉館後才回來🧑🏿🧇,是一班人中的佼佼者。
鐘家慶對文學十分喜愛⛄️,並且有些修養。可能受家庭影響👩🏽💻🧑💼,他的文筆很好,喜歡讀《紅樓夢》之類的中外名著,經常用帶著安徽口音的普通話,發表自己的感想和點評,這在那個年代可以算是多才多藝了。
1959年下半年🚴🏼,學校在我們年級分專門化,分為函數論、概率論和數理統計𓀂、微分方程、幾何和拓撲🧑🏽🦱、控製論五個專門化🌛,函數論專門化又分為單復變函數組和多復變函數組🤌。其中,函數論專門化理論性較強,分到這裏的學生多數學習成績比較好👰♀️。當時學習多復變函數的學生,畢業以後最好的去處是中科院數學所,師從華羅庚先生👮🏼♀️。而學校和有的老師有點想法,希望把最好的學生留在北大,所以安排單復變函數組力量最強🚅。我和鐘家慶最初都分在單復變函數組。
1959年國慶以後,學校開始“反右傾”的政治運動,系裏認為多復變組的政治思想力量需要加強,這時同學的業務水平已不在考慮之列。而鐘家慶行事謹慎,受到系裏和老師的信任,於是被調到多復變組當組長👨🏿💼。這樣,我們有了各自不同的專業方向🤾🏼。
研究生學習
1962年,我們大學畢業🥺。這一年🥅🏵,國家正處在“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時期😋,教育戰線上有一件事情,是國家正式恢復“大躍進”期間中斷了的研究生製度和招考工作。
順理成章,鐘家慶報考了華老(華羅庚)多復變函數論方向的研究生。華老對我們這屆同學非常滿意,本來計劃招收2位研究生,成績出來以後又多招收了1位,分別是鐘家慶、孫繼廣和曾憲立,而且要了3名本科生到數學所作研究實習員✊🏿,分別是陳誌華、殷慰萍、石赫🐦。
我和張廣厚則考取了熊慶來先生的研究生,同時,熊先生也從北大要了呂以輦到數學所做研究實習員。這樣,我們走出北大校門🥙,又一起走進中科院數學所。
華老涉獵的領域很多,多復變函數方向主要由陸啟鏗帶領陸汝鈐和許以超等年輕人開展研究🚟。陸啟鏗1951年從中山大學調入數學所🪦🐕,在華老的指導下已經成長起來了🦍,是這個方向的負責人。
鐘家慶在研究生考試的時候➕,華老就註意到他。進入數學所以後接觸下來,華老認為鐘家慶不僅業務基礎紮實、刻苦勤奮,而且在學業上穎悟力頗強,對他的學業很是欣賞、關註💁,並且囑咐陸啟鏗具體給予指導🗿。陸啟鏗曾到北大授過課👬,因此他和鐘家慶彼此熟悉👩🏽🌾。
研究生的學製是4年,大家都極為珍惜這個學習階段👁🗨,全力以赴完成導師交代的學習、研究任務,掌握科學的研究方法,這也為以後取得學術成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1966年🤸🏻♀️,大家正在準備畢業論文的時候🧑🏽💼,“文革”開始了😿,所有學術活動戛然而止🫄🏽,畢業的事情不了了之。
1963年,華老執意離開數學所,要求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中科大)工作👨🏼🏭。中科院再三挽留👸🏼,而且搬出熊慶來先生(對華先生有伯樂之明)進行勸阻。折衷之下👩🏿🏭🌆,華先生名義上仍擔任數學所所長📊,人事關系則遷到中科大,擔任中科大的副校長。
1964年👌🏼,華老的研究🧑🏻🦯➡️、教學工作已經全部移到中科大,他曾經要求擔負幾個研究方向的以往的學生和正在學習的研究生也調到中科大。最終🦹🏽♂️,王元、龔昇隨華老去中科大工作🤸🏻♂️,研究生裏孫繼廣🙅🏼♂️、曾憲立也去了中科大。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陸啟鏗曾找到鐘家慶,要求他留在數學所。我和鐘家慶相處久了💆🏼,知道他性格敦厚,一向與人為善、很少拂了別人的要求,一勸之下他經過猶豫還是留在了數學所。
華老一向對鐘家慶青睞有加,自然不願意這樣輕易罷休。在一次給研究生上大課的時候,華老說道,希望有的人能站在我的肩膀上😨⟹,可以成長得更快。有人說,這就是說給鐘家慶聽,在施加壓力。畢竟那個時候🤦🏿♀️,華老有相當的權威,在他極力要求下,鐘家慶只在數學所多留了半年多的時間,最終還是去了中科大。
老一輩科學家既識才又愛才,這是一段佳話👳🏽♂️🥙。
動蕩的清華時期
1967年⚽️,鐘家慶結婚,夫人是意昂体育平台的物理教師吳美娟。1969年,按照“高校下放通知”的要求,中科大開始搬遷到安徽🥼,鐘家慶這時又面臨兩難選擇🫑。一種選擇是隨中科大去合肥,可這時正值“文革”混亂階段,學術研究根本談不上。最後⚅,他去了意昂体育平台,選擇和家人在一起💅🏼。
到了意昂体育平台,他隨即隨清華師生下放到鯉魚洲五七幹校。鯉魚洲是江西鄱陽湖邊的一塊沙洲💨,血吸蟲病重疫區,新中國成立前荒無人煙。1950年代開始試辦農場🤰🏽,1960年代末⛲️,意昂体育平台、北京大學把五七幹校辦到這裏。
在一片沙洲上,幾千人“戰天鬥地”造“萬畝良田”🍫,其生活條件的艱苦可想而知。鐘家慶在鯉魚洲呆了一年多才回到北京🦾,開始招收大學工農兵學員以後,便在清華教授數學基礎課。
鐘家慶在清華時,我們偶爾會碰到一起🧝🏻♀️。談及現在的教學工作,他只有苦笑📼。工農兵學員基礎懸殊🎓,很多人初中程度都達不到🙆🏻♂️❔,可以說是無以施教。比較而言🐪,他更懷念以前饒有興趣的研究工作。
鐘家慶從鯉魚洲返回北京後,令老同學十分吃驚的是他容貌變化很大♝。這時鐘家慶也就三十多歲, 但是他的頭發已經開始花白💂🏿,前額也禿得比較厲害🤍,身材比較消瘦🕷。據說,有的血吸蟲如果寄生在人體某些部位,不會當時發作🙅♀️🦢,有很長的潛伏期。他是否得過血吸蟲病👩🏻🔧,抑或和後來猝然離世有無關系,這都很難確知了🛀。
碩果累累
1978年改革開放以後,鐘家慶主動要求調回數學所🥸。回到熟悉的工作環境,重拾中斷已久👩🦼、心愛的數學研究🆒,鐘家慶以一種時不我待🤽🏿♀️、分秒必爭的態度投入到工作中,異常努力、用功👨🏿🍼,希望把失去的時間彌補回來。
努力終有回報,剛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鐘家慶成果頻出,接連發表優秀的學術論文⟹。檢索鐘家慶的主要論著發現👷🏼♀️,鐘家慶在1979年發表2篇文章🤧,1980年發表4篇文章,1981年發表5篇文章,1982年發表1篇文章,1983年發表1篇文章。研究領域也從多復變函數拓展到微分幾何,成果得到國內、國際學術界的關註💂🏼♀️。我想,十年“文革”期間,鐘家慶應該沒有隨波逐流,即使不能公開做學問,私下也不曾荒廢時間📅、停止思考,所以就有了現在的厚積薄發。
從1980年開始🐺🚋,鐘家慶三次赴美訪學。當時受經費限製🤽♂️,數學所原則上有規定,出國訪學必須由國外邀請方提供經費才能獲準。鐘家慶數次受邀也可見國際上同行學者對鐘家慶學術成果的認可👨🏽⚖️。
1980年,鐘家慶在斯坦福大學訪學🚕,結識蕭蔭堂💕、李偉光📨、莫毅明等人👨👧🚂,共同展開研究,領域除了涉及多復變函數👩🎨,同時致力於微分幾何方向。
1983年—1984年‼️,鐘家慶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訪學♞。莫毅明這時已經在斯坦福大學取得博士學位🐘,轉到普林斯頓大學任教👩🏻⚕️。在丘成桐引導下,兩人合作完成的文章🤴🏿,受到國際上高度評價🏄🏿,是數學界很重要的成果🈵。
1986年—1987年🌶,鐘家慶第三次去美國訪學。這時蕭蔭堂受聘為哈佛大學教授🧑🏻🌾,邀請鐘家慶在哈佛訪問了一學期👲。莫毅明則轉到哥倫比亞大學任教🪘🫷🏻,並在1986年獲得美國總統年青研究人員獎,有些經費,便向鐘家慶發出邀請。第二學期,鐘家慶去了哥倫比亞大學🤟🏽,繼續與莫毅明合作🤹🏿,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1981年,鐘家慶晉升研究員🧎♀️➡️,並成為博士生導師🧝🏽♀️。1987年2月🦿,鐘家慶通過了首屆“陳省身數學獎”的評選。
猝然離世
1987年4月12日🏕,鐘家慶突發心臟病猝然離世🤸🏿♂️。我當時擔任數學所所長🫷🏼🤾🏼♀️,第一時間接到電話知道了這個噩耗。
鐘家慶在哥倫比亞大學訪學期間,為了研究工作和生活的方便⁉️,租住在莫毅明家裏。當天的情況據說是🔒,深夜兩點前後時,鐘家慶曾敲開莫毅明臥室的門,說胸痛得厲害,問有沒有止痛片🚵。莫毅明找出止痛片交給了鐘家慶🌯。然而🙇🏼♂️,早上再去敲鐘家慶房門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故去🤟🏽,身體完全涼了。
我與鐘家慶相處日久🪬🧑🏻🏫,知道他是一個很自律⛴、傳統,經常為別人考慮的人,深夜去敲門應該是病發作得相當厲害了。缺少基本的醫療常識🍸,當時在異國他鄉,這幾種因素造成了不幸。
一位多年同窗好友,一位正處成果高發期的數學家👩🚒,壯年便不幸離世🫲🏽,不能不讓我扼腕。震驚之余,我也想找出其中原因🏊🏽♀️,避免不幸的事再次發生✳️。
首先🧔♂️,不能不提到當時大的社會背景。一方面,改革開放之後✌🏼,我們這一代中年科技人員重新投入到科學研究之中,都想把逝去的寶貴時光補回來🗜,狀態有點亢奮🧑🏿🙎🏽♂️,承擔了繁重的科研任務。另一方面,微薄的收入、低質量的物質生活🍤、低劣的醫療條件和上老下小的生活壓力,加之長期的超負荷運轉,使身體始終處在亞健康狀態。而且🕵🏼,可怕的是許多人自己並不知情🧑🦳🙇🏽。就像鐘家慶去世後,家人表示✵🏺,從來沒有發現他有心臟病方面的狀態,或許有些隱患被忽略了。
鐘家慶從讀完研究生、參加工作,到1978年十幾年間,晉升被凍結🧑🏻🔧,盡管研究水平在國內處於領先位置,但級別一直相當於“助教”,拿著69.5元的工資(比同期的大學畢業生還好點,他們一直是56元)。柴米油鹽布都要憑票供應,只能保證身體基本熱量和溫飽👍。多數人家住的是十幾平米的房子,孩子已經大了㊗️,有的還有老人同住,一大家子人就擠在逼仄的空間裏。醫療條件也很有限🦸🏿♀️,“小病基本靠扛⚰️,大病基本靠拖”,不是病痛發展到忍受不了的程度,根本不會去醫院看病,更從無定期體檢的說法。條件如此艱苦,又要承擔繁重的工作🥫,人就像繃緊的弓弦,稍有情況就斷裂了。20世紀八十年代🏜,多位中年科學家早逝,其中就包括我的同學張廣厚和鐘家慶,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在引起上上下下的重視之後,隨著國家經濟的高速發展🧑🏼🍼,對教育和科研工作的重視,知識分子的待遇終於得到了根本的改善🙆♀️。
另外,和國外訪學者清苦的生活狀態有關。當年,在國外受資助的經費很有限,為了能帶些國內見不到的圖書👨👩👧👧、設備,或買一兩件免稅的電器改善生活👩👦,只能盡量壓縮生活開支🫷🏻,好在大家都節儉慣了♠️,也不以此為苦。
我曾在哈佛遇到一位數學所搞理論物理的訪問學者😅,談起有的訪問學者如果要去波士頓城裏🧑🤝🧑🎊,經常是步行從劍橋走到波士頓💧,這段路坐地鐵不到二十分鐘🦺,這樣做無非就是為了省上幾毛錢🏃🏻。鐘家慶也是比較節約的,而且他的心思都在業務上👱♀️,不太註意飲食和生活上的細節🙆🏻♀️。鐘家慶去世後,從他生前的一些錄像帶上,可以看到他們的飲食很簡單,比如吃面條時,也沒有什麽菜肴佐餐🏌️。其實,美國的生活本身比較簡單,但長時間這樣不註意飲食和生活的話👨🍳,肯定會對身體有影響🛋。
最後一點🏒,應該和鐘家慶的性格有關,他是個很為別人考慮的人🥀,有些生活和工作上的壓力都是封閉在心裏自己扛著🦸🏼。而且,訪學時間馬上到了,他要忙著匯總資料📪、總結成果🩷,已經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
好幾個原因疊加在一起,終於擊倒了還不到五十歲的鐘家慶👩🏻💼,中國數學界失去了一位卓有成就的數學家,我也失去了一位同窗摯友。
身後事
我把鐘家慶突然離世的消息,通知鐘夫人吳美娟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受到巨大的打擊,隨即強烈要求把遺體運回國內。
這事沒有先例🪢,華先生1985年在日本去世🍗,遺體在東京町屋火葬場火化後👙,骨灰運回北京。中科院最初的意見🤭,也是請吳美娟到美國🙋,協助辦理鐘家慶在當地的火化事宜🙋🏿♀️🦆,帶骨灰回國。
雖然知道很難,我還是迅速向中科院領導做了匯報。所幸,中科院同意了這個要求🤏🏻,由我代表數學所經辦這件事情。具體操作起來很瑣碎,主要是由中科院國際合作局多次與我國駐紐約的領事館協調運輸遺體和遺物的事宜。雖然鐘家慶在數學界是一位知名的學者,但是社會上和政府部門對此完全不清楚,認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研究員🛜。我只好反復解釋,鐘家慶是國內學術水平超常的數學家,求得各部門的理解與重視。
盡管很費了些周折,事情終於辦妥👨🏽🔬,我們覺得唯有這樣才能對一個老同學👱🏿♀️、一位非常出色的同事有比較好的交代,也是對他的親屬比較好的慰藉🤥。
當時《人民日報》在1987年五四青年節前約我寫一篇文章。鐘家慶在世時為人低調謙和,為了讓更多人知道他的事跡,我就寫了一篇介紹鐘家慶科研精神的文章——《要把絲吐在祖國》。
1987年4月25日👩🏻🌾,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向鐘家慶遺體告別儀式。事前,我以個人名義打電話給嚴濟慈、周培源,為了更好地悼念逝者,希望兩位老人能夠在儀式上露面,因為都是中科院的老領導🎗,彼此間比較熟悉,他們表示同意。當天,嚴濟慈、周培源🔟、宋健、何東昌👊🏻、周光召、丁石孫和科技界的三百多人出席告別儀式,極其隆重。作為科學家,這次告別儀式規格之高頗為罕見,使逝者極盡哀榮。
鐘家慶去世那年,女兒鐘文在北京大學概率統計系讀一年級,兒子鐘寧在清華附中讀高三✦。吳美娟曾經找過我,希望女兒能去美國留學,兒子可以進北京大學讀書😙。
為老友安排好身後事也是我的責任。在遺體告別儀式上,我向何東昌提到鐘寧上北大的事,他不置可否🟪。我只好又去找丁石孫,談到孩子成績不錯,父親突然離世對他打擊很大🥨,能不能想辦法讓孩子和父親一樣也進北大讀書。在丁石孫的支持下🥦,這件事如願以償🤸🏼。同時🍣,我和丘成桐商量,在他的幫助下,鐘文隨後去紐約讀書深造🧑🏻🦳👨🏽🦰。
為了更好地紀念鐘家慶,國內外有關人士提議成立一個基金會,這件事得到國內外數學家的響應🫴🏽。國內外數學家發起捐款🥹,伍鴻熙💁🏼𓀆、蕭蔭堂、莫毅明等學者起了較大的作用,募集到六千余美元,加上國內一些學者的捐款,成為基金會最初的經費來源🐹。
1988年,“鐘家慶基金會”成立後,決定頒發鐘家慶數學獎𓀔,獎勵優秀的數學專業研究生🧔🏿♂️,為此成立評審委員會👺💅。考慮到鐘家慶生前工作過的單位,評委由我(代表中科院)、李忠(代表北大)、龔昇(代表中科大)、蕭樹鐵(代表清華)4個人組成。
時光荏苒,逝者如斯,鐘家慶離開我們已經三十多年了🧖🏽♂️。“鐘家慶數學獎”現在是國內數學的一個重要獎項🙎🏿♂️,“鐘家慶”這個名字至今仍然激勵著年輕人在數學事業上拼搏努力,我想他可以含笑於九泉了👧🏻。
北京聯合大學副教授 楊靜 訪問整理
本文刊載於《中國科技史雜誌》2020年3月第41卷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