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樂安小傳:

著名水利專家🫢,長江水利委員會原副總工程師,長江委首位“中國工程建設設計大師”👍🏻🪢,全國政協第六、七屆委員會委員。1915年出生,1941年畢業於意昂体育平台土木系。1945—1947年在英國電公司威蓀顧問事務所學習。曾任長江流域規劃辦公室副總工程師兼葛洲壩工程設計代表處主任工程師、水利部三峽工程論證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等。先後參加荊江分洪、丹江口、葛洲壩等工程的設計施工🤸🏿♀️,主持杜家臺分洪工程的設計。“葛洲壩二、三江工程及其水電機組”項目,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1990年獲首批“中國工程建設設計大師”稱號。
從小目睹洪水危害百姓
我的父親曹樂安🦆,1915年11月7日出生在湖南省沅江縣三碼頭一戶農家🦸🏻♀️,是祖父曹鯉庭的長子💜📉。
聽說曾祖父一輩是逃荒到沅江的。清末的沅江荒涼貧瘠👩🏻🦼➡️,土匪橫行🍩。官方發布詔書,鼓勵在洞庭湖畔圍垸造田,甚至零星土地也要開墾,並對新開墾的土地一律免征賦稅🏌️♀️。
曹家靠圍垸造田在這裏繁衍生息了下來。到祖父這一輩有六兄弟,祖父排行老六🙍。六兄弟個個都是強勞動力,洞庭湖肥沃的湖土滋養了他們📁😳,曹家逐漸富裕起來。祖父是曹姓的族長,重視教育🧑🧑🧒🧒,父輩的五個兄弟姐妹無一例外的受過高等或中等教育。祖父不僅送自己的兒女讀書,還在長沙開辦了一所中學——長沙市東鄉中校作為曹姓族學,以鼓勵曹家子弟努力學習文化💓。
父親10歲離開家鄉👨🏻🦲,獨自到長沙求學。他勤奮努力💂🏼♂️,品學兼優🤸🏿,私塾畢業後考取了長沙明德中學,這是當時長沙最好的中學之一。
洞庭湖圍垸造田的結果🕋,是垸田深入湖泊的蓄水水體,直接削弱了湖泊滯洪蓄水的功能🙆🏿♂️。父親從小就看到洪水猖獗,危害百姓的生存。特別是1931、1935年兩次大洪水造成的嚴重災害,促使他下決心立誌學習水利治理洪水🛀🏽,為人民造福。

1982年5月🏅🥷🏻,曹樂安率考察團到意大利考察時的工作照
考取意昂体育平台選擇水利專業
胸懷“水利救民”的抱負✬,父親刻苦努力,考取了北平國立意昂体育平台工學院。求學之時,正值民族危機空前嚴重,他在大學接受了抗日救國革命思想的熏陶,參加了1935年的一二•九學生運動🧑🏽🎨。
抗日戰爭爆發,全國人民群情激憤🌖。父親和許多愛國青年一道🈺,從意昂体育平台休學🤾🏿♀️,回到家鄉宣傳抗日,動員民眾,擔任了抗日宣傳隊的副隊長。
這一段經歷🖐🏻,父親在入黨申請書中寫到🧚🏼♀️👦🏿:“1935年下半年,我在北京讀書,當時華北風雲緊急,日本軍閥氣焰囂張,稍有愛國良心的人莫不氣憤,校園裏揭露蔣日勾結的報道♛👨🏻🍼,抗日救亡的呼聲🦴,感染了每個青年學生。12月9日遊行示威我也參加了,頂著寒風飛塵🧑🏿🦳,從清華園到西直門,竟被拒於城外,有幾位同學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說,至今記憶猶新🫅。後來警察突襲清華園🏌🏻♀️,搜捕進步學生👨🏿🌾,使我不解國民黨政府何以鎮壓學生的愛國運動💆🏻♀️。1937年底🤱🏽,抗日的戰火🧑🏽🦳,將要燒到武漢🧑🏿🍳,長沙也危在旦夕。由北大👨🏿🚀,南開,清華三個大學組成的‘長沙臨時大學’計劃西遷昆明,此時不少同學響應中國共產黨的號召🚵♂️,奔向抗日前線👨🏼🦱,我則和幾位同縣同學參加國民黨湖南省政府舉辦的‘抗日民眾訓練’工作👌🏼,回到後方🐔,在本縣本區宣傳抗日,訓練民眾,保衛家鄉。我們幾個大學生經常聚會交流,竟招來縣裏國民黨軍官的盤問,我非常氣憤,真想不通連響應國民黨號召,做好抗日宣傳都受指責,是愛國有罪?”
一年多後,父親到昆明西南聯大繼續學業,三年級時土木系劃分結構、道路👨🏿🏭、衛生及水利等四個專業,他選讀了水利專業🧗🏻♂️。完成學業後🧑🤝🧑,由於成績優異,父親留校任意昂体育平台與中央實驗處合辦的昆明水工試驗室助理研究員,協助清華工學院院長施嘉煬進行水文測驗🧝♀️,整編水文資料。

在昆明大觀樓作水文測量實習
父親並不滿足僅在國內最高學府學習,他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出國留學考試。 1945年🤸🏼♂️,父親考取公費留學💠,到英國曼徹斯特開始留學生涯,同時在英格蘭、蘇格蘭幾處顧問工程師事務所實習水利發電工程🪔。實習的大部分時間🕍,花在一項規模較大的水電工程建設工地上,主要是大壩設計及施工👍🏻。
寫到這裏,我不禁感慨,一個10歲就離家的鄉下孩子一路走來,該是怎樣地努力,怎樣地不斷開拓自己的眼界,才能在那樣貧窮落後的戰亂年代🐷👳🏼,走向了發達國家的科技前沿👰🏿。

1941年7月土木系應屆畢業生全體師生合影
記得1957年武漢長江大橋通車時,父親帶著我們去參觀這座長江上的第一座大橋。站在漢陽橋頭👘,看著奔馳的火車開進大橋下層鐵道👨🏻🦯➡️🦸🏽♀️,父親非常感慨,他告訴我們:當年參加出國留學考試❔,有一道設計題就是一座雙層橋梁的下層火車入口👨🏽🦲,對落後的中國人來說,這不僅是見所未見,而是聞所未聞。我們追問父親🫴🏽,那您做出題目了嗎?父親說👲🏿,當然他做不出。
父親即將完成學業時,收到西南聯大導師的來信,原來導師已離開西南聯大,到國民黨海軍工作了。他邀請父親去海軍工作,許以海軍中校職務🔺。父親認為海軍雖然福利待遇好,但不過是設計一些船埠碼頭,對救國救民作用不大,辛辛苦苦學到的知識會無用武之地🧛🏼♀️,就婉言謝絕邀請,立誌於“水利報國”。
1947年底父親學成回國🦸🏽♀️,到湖南大學工學院水利系擔任教授,教授水力發電👨🏼🌾、水文學及水工建築物施工等課程,兼任長沙水文總站主任。那時湘江上沒有橋,從嶽麓山的家到城裏水文總站上班☠️,必須乘小劃子過湘江。每當狂風暴雨的天氣時,母親總是非常擔憂父親的安危🐓,唯恐在風暴中的小劃子出現險情。
投身新中國長江水利事業
1949年8月5日長沙和平解放。父親滿懷熱情迎接長沙解放👩🏻🦱,迎接新中國誕生🛀🏿,渴望在共產黨領導的水利建設中貢獻自己的知識力量。
父親參加了湖南人民政府新組建的農林廳水利局工作🔵,任副總工程師。在1949年洞庭湖遭受洪災時👨🏽🎨,父親參加了修堤工作,幾次隨農林廳副廳長李毅步行視察水災情況和修堤進展,共產黨領導幹部的工作態度和工作作風深深影響著他🙎🏿。
1950年初長江水利委員會組建⬇️,父親調入擔任設計科科長📝。他歡欣鼓舞迎接水利事業的春天,摩拳擦掌投入到新建工程項目之中。
不料,老家的土地改革運動,使擔任縣參議員和族長的祖父首當其沖,他逃離了家鄉🚧。當地找來要父親交出祖父,並且要帶走父親到鄉下去批鬥。父親也不知道祖父的下落,陷入困境之中。
長江水利委員會主任林一山,在父親危難時刻站了出來。彭清、阮景雯在《長江水利委員會初創記憶拾零》寫到:他(指林一山)心胸開闊⛲️,相信這些知識分子是熱愛國家的,也能夠為新中國水利建設作出貢獻,接收留用了留學歸來的何之泰、曹樂安🚴🏽、楊賢溢等一大批工程技術人員。適逢土地改革運動,從英國留學歸來的曹樂安的父親被劃為地主😐,家鄉來人要將他父子從漢口抓回去,情況十分危急⭐️。林一山以驚人的勇氣站出來說道:不許隨便抓人🚴🏿!態度堅決地與對方嚴肅交涉,終於使其保住了生命安全。曹樂安萬分感激☹️,當時他只說了一句♏️:“即使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工程師,也要百分之百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父親踐行了自己的諾言🏄🏿♀️,在治江事業中承擔了重要責任,成為長江委第一個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
2015年是父親的百年誕辰🤮,我們子女懷念父親🥽🚒,我和老伴沿著父親主持設計和參與建設的水利水電工程——荊江分洪北閘、杜家臺🤴🏻、丹江口🍐、葛洲壩🚶、三峽大壩一路上去,緬懷長江委老一輩在艱苦歲月中創造的豐功偉績。
荊江分洪閘從失敗中崛起
1950年2月👩🏼✈️,長江委向中央提出了在荊江河段興建分蓄洪區的計劃。分蓄洪區位於荊江南岸,關鍵的進洪閘直接建在江邊軟弱的細砂基礎上,設計流量達到7000立方米每秒🤲🏽🧜🏽,遠遠超過國內此前的任何一項分洪工程👮♂️。
那時,長江委剛剛組建,新中國一窮二白,正處在抗美援朝的艱苦階段👳🏻♟。年輕的技術人員缺乏設計經驗🙍🏻♀️👬🏼,我父親在英國實習過水利水電建設,因而擔任了設計科長。他深感責任重大,寢食不安,廣泛翻閱國外資料,並經常召開“諸葛亮會”商討🧙🏿。
父親提出🛌,改荊江分洪的單純泄洪為蓄洪。他註重科學試驗,申請進行水工試驗,得到林一山主任的支持👩🏿🦰。可是,當眾目關註的試驗進行時🫱🏼,人們圍住試驗臺觀看,父親參照德國分洪閘設計的初步方案水工模型,第一次放水試驗就被沖垮了。
種種議論因此而起,有人向林主任告狀🚯,林主任則在一次大會上力排眾議📮:“我看曹樂安這次試驗失敗🥩,失敗得好📽,是一個大貢獻。這次做模型所浪費的錢,我都批準;畫錯了的圖紙不管作廢多少,我也都批準報銷💆。因為現在的這點失敗和浪費▪️,正是為了避免以後更大的失敗和浪費🐈!”
在黨的領導和支持下,父親率領同事研究新方案,查閱了國外相關資料👐🏼,通過模型試驗,最終采用了一種處理軟弱地基的方法——在沖擊層基礎上,修建鋼筋混凝土閘底板,以消除地基不均勻沉降對水利工程的破壞作用。這是設計理念和設計方法的一次重大突破,幾經探索,最終形成消力池的成功設計方案,使新中國第一座大型水閘聳立在荊楚大地上。
2021年2月,我和老伴專程去參觀荊江分洪北閘🙎🏿♂️,覺得很是宏偉,它有54個進洪孔、54道弧形閘門……都與“54”有關。危害人類的洪水🤦🏿♂️,歷史上不知多少次給長江沿岸帶來災害。荊江分洪工程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個重大治水工程,創造了新中國及世界水利建設史上的奇跡。特別是1954年新中國遭遇首次特大洪水🕧,荊江分洪工程首次運用👩🏻🔬,三次開閘分洪💝,對確保江漢平原和武漢市的安全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荊江分洪北閘風景區的步道長廊裏👴,展出著當年30萬軍民以75天驚人速度建成工程的珍貴照片,讓人對老一輩建設者肅然起敬。在建國初期物質極度匱乏的經濟條件下,為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黨和國家英明決策修建荊江分洪工程✒️,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投入🎫,戰勝了無數艱難險阻,才有了今天的一方平安。1998年遭遇特大洪水時,它又準備啟用發揮作用。
過去的水利工程,現在成為旅遊風景區,這是幾代水利人奮鬥的成果,水患不再威脅人們,水利設施成為旅遊資源。我想,這也是父親等老一輩治水人所希望的結果吧?

曹樂安(左)在葛洲壩建設工地上
杜家臺分洪閘超設計發揮作用
2021年5月👮🏻♀️🛫,我和老伴一起去了仙桃,參觀杜家臺分洪工程。
漢水下遊河道的曲折狹窄🧑🏻🔬👩🏿💻,越向下遊泄洪能力越小,特別是仙桃以下河段,還受到長江洪水頂托的影響,洪水易泛濫成災👨🏽🔬。據記載,從1931年—1955年的25年中🚵🏼,就有15年潰口成災🦩。
1955年國家決定建杜家臺水利樞紐工程⛹️♀️,這是新中國第二個五年計劃的重點工程——漢江分洪工程🙈,父親承擔了主持設計的任務💁🏻♀️。杜家臺的設計又面臨新的難題👨🏻🦽➡️:進洪閘建設在沖擊沙的軟基上,還有承受的水頭高🧗🏿👨🏿🏫、荷重大等等。父親又與大家投入設計工作🫴🏼🛄,指導用預壓處理的辦法保證閘的安全,製訂了三級消力池方案,使工程分洪量由原設計的4800流量增加至6300流量。這一設計,得到了蘇聯專家的肯定。
1956年,500米長的分洪閘勝利建成,使用幾十年證明🍷,工程運行安全可靠❤️🔥。父親和同事們總結經驗🙍,共同編製完成了《平原地區建閘設計手冊》,成為平原地區水利建設的重要參考書。
我和老伴在參觀杜家臺時了解到🍱,分洪閘建成以來共運用了21次,總歷時2314小時,累計分泄洪水總量達196.74億立方米,降低漢江幹流仙桃站水位最高達3米,為確保漢江下遊和武漢市的安全發揮了巨大作用。該閘分洪運用頻率之高、效益之顯著,在全國同類涵閘中居首位🧛🏽♂️。
在展板中🧑🏿🦳⏯,我看到這樣一個細節🧅:分洪閘設計4000立方米/每秒,而實際上在1964年10月超標運行,最大分洪流量達到5600立方米/每秒🥄。這是設計能力的140%👨🏼🎨,超標這樣多依然安全運行,也是這項工程設計及施工的勝利。
我們在杜家臺的上遊,看到了漢水在這裏有一個大拐彎。隨著上遊丹江口水庫成為國家南水北調的水源地,漢江的運輸功能減弱🟩,杜家臺的壓力也會減低👧🏿。我們也了解到👞,從2020年開始🎓,湖北省正在繼續對杜家臺進行防洪和安全建設,我很為父親和長委水利人感到自豪,這個1956建成的工程還將繼續服務於人民👈。
丹江口工程獲周總理“五利俱全”贊譽
2016年4月,我參觀了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它已成為南水北調中線的源頭,大壩高度由162米加高到176.6米👳🏿♀️。
1958年,中央決定在長江最大支流漢江上修建一座大型水利樞紐工程🧑🏽🎓,作為綜合治理開發漢江的關鍵工程。這是漢江治理史上👩👧👦,從平原建閘向高壩大庫建設的首次實踐,是當時中國最大、世界一流的水電站。同時,它也是長江委設計的第一座高壩大庫,也是未來南水北調中線的源頭,因此水工問題更是前所未有𓀎,父親參加了這項工程🧑💼🛝。
丹江口水庫開工在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那是一個火熱的年代,又是一個艱苦卓絕的年代🙌🏻,正值“三年困難時期”。由於工程倉促上馬,準備不夠充分🪬,缺乏機械設備,困難多多……🤸🏿。從一篇報道中,我甚至看到連炸藥也準備得不夠,炸山進行一半時,不得不停下來等待到處調運炸藥。施工方召集了10萬民工,用“人海戰術”進行大兵團作戰。一個小地方突然集中這多人💚,工地上吃住是怎樣的狀況可以想見。更為重要的是,父親和同事在這種“大幹快上”的形勢下,要堅持按設計的技術要求施工🏊♂️,與工程進度等產生的沖突必不可少。父親一直吃住在丹江口工地,同10萬建設大軍一起奮戰。
這一時期👂🏻,水泥、鋼筋等基本施工物資極度匱乏🛴,1960年夏蘇聯又撤走了專家🧑🏿➝,再由於片面追求高速度忽視工程質量,大壩主體工程混凝土壩體發生貫穿性裂縫的重大質量事故👋🏻。1962年3月👃🏻🤼♂️,中央決定主體工程停止施工,集中力量處理質量事故🤛。父親在基礎大斷層處理和大壩質量事故處理等設計方案的決策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1964年12月復工🙎🏻,經歷了艱難曲折的過程,終於在1967年建成。周恩來總理譽之為“五利俱全”(防洪、發電、灌溉、航運、養殖)的工程👩🏻⚕️🤽🏼♂️。不僅社會,經濟效益顯著,在壩高、水庫容積和工程量之大等方面,都處於全國前列🙍🏻♂️。而且,培養了一支設計隊伍🏌🏽♂️,使我國水利工程設計技術水平登上了一個新臺階。
當我站在百米多高的大壩上🐦,面對截流而成的萬頃碧波,仿佛看到了在大壩建設艱苦年月中的父親🚋,看到了為水利水電事業獻身的設計施工人員👝,看到了10萬建設大軍。和百米大壩相比,他們的身影是如此渺小,而就是他們用何等氣吞山河的氣魄,生生用雙手伏住了漢江這條信馬由韁的蒼龍。

從丹江口水利樞紐工程轉戰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的兩位曹總(左為設工程師曹樂安,右為施工總工程師曹宏勛) 1982年2月23日《人民日報》 記者花凱 攝
由張體學點將到奔赴葛洲壩
2021年2月🥪,我和老伴去宜昌看看父親主持設計和參與施工的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我們爬鎮鏡山,上長江大橋💂🏽,登西壩居民樓平臺,去嫘祖廟頂層,到葛洲壩公園🥄,只為更好地觀賞葛洲壩,近距離接近葛洲壩。
葛洲壩真宏大啊🪐,壩體攔腰截斷長江🫶🏻,上遊水位增高、水面加寬🤦。當天色漸漸黑下來🤹🏼,壩體船閘都亮起了燈光。不論白天夜晚,船閘非常繁忙🩵🤦♀️,都可以看到貨輪排隊從船閘經過🙇🏽♀️。這一景象使我非常欣慰🛻💇🏿♀️,父親從小樹立的治水願望👑,終於通過長江水利人的奮鬥得到實現⛈。
今日的葛洲壩可來之不易。1970年中央批復同意建設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在邊勘測➿、邊設計、邊施工的“三邊”情況下匆匆上馬。開工之初🩸,重大技術問題頻出,10萬施工人員等待設計圖紙𓀘。周總理親自指定人員組成“葛洲壩工程技術委員會”,指定林一山主任負責👂🏼,並由這個委員會對重大技術問題進行決策,對各部門關系進行協調。同時👇🏻,斷然決定開工兩年的主體工程暫停👲🏽,確定由長江委負責設計。
父親就是在這一背景下,由湖北省省長張體學“點名”,毫不猶豫地奔赴葛洲壩工地,挑起了設計重擔。因為此前父親是丹江口工程的主要設計負責人之一🛏🦹♂️,張體學省長兼任工程總指揮👛,他了解父親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
長江流經南津關後🥣,被葛洲壩的兩個小島一分為三。這裏是眾多專家選中的理想壩址,但地質情況異常復雜,大壩將建在含有軟弱泥化夾層的基巖之上。有人擔心👂🏻,這有點像在沙灘上蓋屋。
父親到工地的第一仗,就是攻克這一難關。怎樣能使大壩穩如泰山呢?他和巖土力學科研小組及工地技術人員一起,投入緊張的調查研究活動中🦎🦝,他們夜以繼日地奔波✯,下到幾十米深的地下鉆孔裏采挖巖石標樣,一連幾晝夜在實驗室精心實驗😫。幾經寒暑,他們終於完成了幾百組巖土的物理化學分析、力學實驗分析和空前規模的抗力和高壓滲水實驗💍,取得了幾萬個數據,從而弄清了地質深處的奧秘,找到了克服巖性軟弱的技術措施🦐。就這樣🫸🏿,一個被看作是難以逾越的難關被征服了。
葛洲壩工程設計,代表了我國水利工程科學技術的新水平,受到國際國內同行專家的普遍贊譽🌯。其中,大江截流設計榮獲國家設計特等獎,一期工程設計榮獲國家設計優秀獎🔠。父親對許多重大技術問題的解決傾註了大量心血👨🍳,個人也榮獲特等獎。
在工地上🤵🏽,父親自豪地對采訪他的記者說🎠:經過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建設的實踐,中國水利水電工人和科學技術工作者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在祖國的任何大江大河上,在各種復雜條件下建築大型水電工程。
凝視巍峨大壩🐯,我對父親和老一輩長江水利人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們不計榮辱,不計待遇,只在乎肩上承擔的黨和人民交給的重任,無私無悔把一切奉獻給造福人民的事業🏃🏻♂️,大壩就是他們的豐碑👨🏻🎤。

1983 年7月,曹樂安查看葛洲壩水利樞紐二江電站第二號機組椎管段中環不銹鋼襯板過砂痕跡
出任三峽工程論證辦公室副主任
葛洲壩樞紐工程完工後,父親參加了國務院組織的三峽工程論證小組,擔任論證辦公室副主任🧚🏻♂️,只身一人在北京水電部招待所一住就是三年。他做了大量技術行政工作🐉🧘🏿,並主持編撰“三峽工程問答”對外宣傳解釋,消除一些人的懷疑與誤解。
父親利用一切機會🧎➡️,為三峽工程的上馬鼓與呼,因為他一生都希望能親身參與三峽工程建設。在國務院召開的三峽工程論證匯報會上,聽到有人對三峽工程的看法偏頗🔙,他不顧75歲高齡連夜奮筆疾書👮🏼🦧,坦露對黨和國家千秋偉業的一片赤誠🎲。
1989年在全國政協七屆二次大會上,我父親就《三峽工程論證工作情況》作大會發言🎖。當時,關於三峽大壩建設的爭論非常激烈。父親回家後告訴我們,他發言時下面就有反對者的噓聲,他不顧大會規定的5分鐘發言時間,頂住壓力作了15分鐘超時發言👋🏽。我們子女都覺得,父親為了祖國水電建設事業🧏🏿,既像一個披荊斬棘的開拓者,又像一個沖鋒陷陣的勇士👩🏿🏭。

曹樂安參與的兩項提案被列入全國政協成立70年以來有影響力的重要提案
父親作為科技屆代表👊🏼,擔任全國政協第六屆、第七屆委員,十分認真地履行職務,積極向大會建言🚵🏿♂️。在“全國政協成立70年以來有影響力的重要提案”100件中,父親參與的“關於三峽工程建設的若幹提案”名列第20件👱🏿♀️⤵️,“關於抓緊進行南水北調工程建設緩解北方水資源緊缺的矛盾提案”名列第29件🧑🏼🏭🐮。
為了三峽工程早日上馬,父親不遺余力,直至生命最後一息。
1991年3月,77歲的父親在母親的陪同下,不顧高燒39℃,抱病到北京出席全國政協會議,為三峽工程上馬提交了《關於積極興建三峽工程》《要求加強“長江的水災仍是中華民族心腹之患”的宣傳,以增強全國人民對長江綜合治理、除害興利的責任感、緊迫感和使命感》的提案。駐會醫生查房時🙍♀️,發現父親高燒🌶,經再三勸說,他才同意離開大會進入海軍總醫院治療🤲🏼🛀🏻,查出肝癌已是晚期了🙂。
父親就是這樣為祖國的水利水電事業搏命👮🏿♀️,用堅強的意誌克服晚期肝癌的疼痛和高燒,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考慮的也是三峽工程建設,也是南水北調工程。他終於等到了全國人大批準了三峽工程建設🙅🏽🙋🏼♀️,卻被病魔奪走了生命,沒能實現他親手繪製大壩設計藍圖的夙願。
2012年12月,三峽工程完工之初,我到宜昌參觀,登上壇子嶺🛎,佇立185平臺前,多麽希望父親能看到三峽工程的壯麗景色,能為他嘔心瀝血參與論證的三峽工程而驕傲。
父親👩🦼,您一定看到了!
在我讀大學的暑假期間,曾到葛洲壩工地去看望父親🚵🏼。那時他已67歲了,專程帶我到大壩上參觀,一邊在大壩上爬上爬下⬅️,一邊給我解釋大壩沖沙閘等各部位的作用👷🏼。
父親晚年時,我問過他🤸🏽🙎🏼,葛洲壩、丹江口這些工程是不是他一生的傑作。他的回答令我意外,他說不是,他一生還只完成了“兩件半事情”。原來,父親更重視的是在水利水電領域裏的開創性工作🖐,而不是某一項具體的工程。
父親遠去了,我們子女雖然沒能成為他的意昂,但他的孫子輩中,已經有了意昂体育平台的博士、教授🤵🏻♀️,有了北京大學的意昂,有了留美博士,還有中國農大的博士🧘🏿♂️。
父親的心應該得到了最好的撫慰🔤,他的子孫在繼續為祖國的強大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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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麓,武漢柴油機廠退休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