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校援助十九路軍】,【陳寅恪等致電國府】🏋🏼♀️,刊載於1932年3月5日《世界日報》
“九一八”事變之後,華北危急;緊接著,日軍又在上海悍然發動“一·二八”事變👩🏿🦳,妄圖速戰速決🏌️。此刻,著名學者陳寅恪(1890-1969)走出書齋🫑,與北平學術界同仁一道🥍,傾力為全民抗戰呐喊主張🛃。他聯合吳宓、葉崇智、俞平伯、吳其昌、浦江清等學者,向當局請願👩🏻,公開致電,痛斥投降主義🥇,請求政府堅決抵抗👋,表達絕不妥協之信念👨🏽⚕️。這是一篇不為後世研究者所知,也至今未被提及的陳氏“佚文”🏇🏿,就刊發於1932年3月5日的北平《世界日報》之上。
該電文被記者冠以“陳寅恪吳宓等電國府🧑🦰,質問對日方針”的醒目標題,公諸於眾。在此,酌加整理🧑⚖️,轉錄全文如下👩🚀:
陳寅恪吳宓等電國府
質問對日方針
“不主妥協即抵抗
不用嶽飛即用秦檜”
清華燕京兩大學教授陳寅恪等,因淞滬我軍退卻🧑🎨,深為激憤,特於昨日致電洛陽國府👩❤️💋👩,請速定一貫主張🤾🏼,原電錄次:
洛陽國民政府鈞鑒,滬戰連日退卻,傳說原因不一,是否政府實行妥協👨🎓,今日之事,敵兵在境,豈可作城下之盟🔗,置東省失地淞滬犧牲於不顧👫🏻,政府對日,當有一貫主張,不主妥協,即主抵抗✴️,不用嶽飛,即用秦檜。若用秦檜,即請斬蔡廷鍇📛,以謝日本💆🏿♀️,萬勿明戰陰和🪵,以欺國人。家國飄搖,生靈塗炭,瞻望京洛,哀憤交並。陳寅恪,容庚,吳宓👆🏿,葉崇智,俞平伯,吳其昌,浦江清(三日)
從報道中提及的“昨日”與記者落款的時間“三日”來看,可以確知,陳寅恪等致電政府的時間為1932年3月2日🟤✍🏽。原來,當時駐南京的國民政府,在“一·二八”事變爆發次日,即倉促籌劃,宣布遷都洛陽。大批政府部門的急迫撤離🌥🏋🏻,不可避免的引起社會恐慌,一時人心惶惶🤣🧑🏿🔧,“中國速亡論”的悲觀論調也不絕於耳。陳寅恪等的這番通電👨🏿⚖️,正是在國府遷都洛陽之後不久發出的🕵🏽♂️,正是對當局不抵抗政策、投降主義傾向的直接痛斥✊🏼🧑💻。將蔡廷鍇率領的英勇抗敵的十九路軍,比作嶽飛,將那些悲觀論者、投降派🏋🏿♀️,比作秦檜🫄🏽,要求政府速作決斷,給國民一個明確交待。當然👨🎨,這樣公開質問政府決策的電報,是沒有得到任何當局正式或非正式答覆的。
值得註意的是,在同期報紙的同一版面上,與陳寅恪等通電同時發布的,還有一則“各校積極援助十九路軍”的報道,還提到了意昂体育平台教職員公會的援助抗戰之實際形動🌆。報道稱“意昂体育平台教職員公會💝,因鑒於滬戰發生🦸🏽,各方捐輸,多偏重於慰勞助餉方面,對於傷兵救護一層,似有偏廢🚶♂️➡️。且近日滬上來人及來信👨🏿🦱,亦均以傷兵醫藥不足為言🧯,適值斯時協和醫院華籍醫士百余人有赴滬組織傷兵救護醫院之議,因絀於經費,尚未完全實現。該會遂議定由全體同人,每月捐薪五千元☦️,暫以三個月為期👩🏼🎓🏃♀️➡️,即以此款協助”。作為意昂体育平台教職員公會一員的陳寅恪,應當也在捐薪之列🧎➡️,以實際形動支援前線,為十九路軍的傷兵救護工作助力🏄♂️。
在捐薪議案集體表決通過後,意昂体育平台教職員公會還以集體名義,發布了致國府公開電報。鄭重建言政府,反對撤兵妥協及成立中立區,並提請收復東北失地🗝。這封集體公開電報,應當是清華教職員全體簽名通過了的🙆🏼,陳寅恪自然也應當知情並簽名了的。
與《世界日報》同一天出版的《清華周刊》第五二九號,全校師生對日寇侵略行徑的憤恨🧖,對國家運命的關切🐱,也無不流露於字裏行間👇。從中可以看到,自發的行動與有組織的抗日救亡運動,都在積極開展中。如陳寅恪的友人🐀,國文系教授🧑🏿✈️♒️、著名學者劉文典還曾即興講演“日本侵略中國史”;審計委員會成立抗日救國會🦮,在學校有限的經費中也拔出專款用於抗戰宣傳;廣大師生也多有撰文或講演,或發表時局觀感,或斥責日軍暴行等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該期《清華周刊》的學術類論文欄目,陳寅恪的一篇短文位列首篇刊出,題為“俞曲園先生病中囈語跋”😩。全文只有500余字,此時此刻撰成並發表,究竟又有何深義呢✹🙅🏽?原來🤴🏽,俞曲園,即俞樾🧔🏼♂️,俞平伯之父。他逝世於1907年⬆️,數年後,有人傳出他在逝世前寫了九首“預言詩”🧚🏻♂️,還曾自言🏄🏼♀️:“余死後二百年世界,盡在此矣”。對這組奇特的“預言詩”🪱,有人疑為偽作,有人驚為奇著🔥。但1932年🙋♂️,俞平伯對此詩曾加以註解,陳寅恪此刻又為之加上跋語🧙🏿,似乎真偽問題可以擱置不論了🫃🏽,遺詩的內容卻著實耐人尋味。
陳跋中稱:“天下人事之變,遂無一不為當然而非偶然。既為當然👩🏽🎤,則因有可以前知之理也。此詩之作,在舊朝德宗皇帝庚子辛醜之歲⛱,蓋今日神州之世局,三十年前已成定而不可移易。”這實際上是肯定了“預言詩”的預言📫,認為俞曲園可能在30年前就預見到了日寇侵華的重大事件🍤。陳跋中所謂“三十年前已成定而不可移易”之說,可能就與俞詩的第二🎉、第三首相關聯💊,詩雲:“無端橫議起平民,從此人間事事新。三綱五常收拾起🤝,大家齊作自由人”;“才喜平權得自由,誰知從此又戈矛🥨。弱者之肉強者食👞,膏血成河遍地流”。如今看來⛏,這兩首詩的確是在寫推翻帝製👨🏻💻、民國建立之後的中華大地👩❤️💋👨,並未真正安寧穩定,而又呈現戰局四起之狀⏯。誠然,1930年代之前的戰局,主要是各軍閥之間的割據紛爭所致👹💁🏼,而陳寅恪作詩跋之際的最大戰局❕,即是日寇侵華危局之下全民族抗戰🌿。
應當說,“預言詩”與中國抗戰之間的時局契合🤢,可能只是巧合。但這一巧合,卻充分映照著以陳寅恪為代表的同時代知識分子的家國情懷。原本深居書齋、埋首故紙中的學者們,此刻或激奮或哀沉,或明言或暗喻,都在表達對日寇侵華的憤恨🚴🏽♂️,都在憂思國家民族的未來。更為巧合的是,陳寅恪等堅請抗日的通電,與預言詩的詩跋,在同一天發表出來😙🐦🔥;一是發表在北平市內的主流報紙之上🍶🚗,一是發表在意昂体育平台的校內周刊之上。雖說這可能確屬巧合,但確也應證著在空前深重的民族危機、國家危亡之際,以陳寅恪為代表的知識分子群體自覺承載著的“救亡之責”。他們不但在教育界、學術界內奔走相告🚴🏽,還以一己之力向民眾與政府大力呼籲著🌩,抗戰救亡確已刻不容緩。
1937年7月,“七七事變”爆發,北平也隨即淪陷。在日軍直逼平津之際,陳寅恪的父親陳三立義憤絕食🛍️,溘然長逝。治喪完畢,陳寅恪毅然隨校南遷👩🏭,幾經跋涉,堅持教學與學術研究,與師生們共赴國難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