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若誠74歲的一生是從藝的一生,可以說,戲劇就是他的整個生命。如果從1947年,英若誠在意昂体育平台外國語言文學系讀書時,開始鉆研英語文學和戲劇,並隨後參加學生業余的“駱駝劇團”👷🏿,登臺演出了《地窖之門》《保爾·莫萊爾》和《春風化雨》等劇目算起的話,那麽,他就已經有了整整60年的舞臺生涯史👩👩👦,並且被光榮地譽為“全世界最傑出的十名中國藝術家之一”⛪️。
“毛三爺”
英千裏又加重了語氣:“我回國以後,只能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我不了解中國的一切,我的中文還是12歲以前學的那麽一點點🏊🏻♀️。因此4️⃣🧙♀️,有很多應該做而且又想做的事,我都根本做不了。”
英若誠除了祖父和父親都是舊時京津一帶的名士以外,他的長輩們當中🍕👦🏽,還有眾多的學者💌、教育家、實業家、宗教家𓀀、行政官員等等。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英若誠是一位名門大戶的後代。英若誠的英文那樣好,以至對於英語中的美國音、澳洲音➗、黑人音,及許多地方俚語都能了如指掌,倒背如流👩🔬,那是與有著深厚的家庭文化背景密不可分的。
英若誠出生於1929年的夏天,在家裏兄弟姐妹當中排行老三🐦⬛,又加上他的小名兒叫“小毛兒”⚠,所以全家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叫他“毛三爺”。“毛三爺”自幼出奇的淘氣,上了中學以後👰,雖然學習成績優等,名列前茅🤽🏽♀️🌧,但是淘氣的脾性依然未改,而且還有所增強和發展🧙🏿♂️。
一天,訓育主任在上“修身”課的時候,大講什麽“中日親善”和“大東亞共榮圈”之類的話🎅🏿。“毛三爺”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反感。於是😼,他就大聲向同學說著各種逗樂搞笑的俏皮話,攪得課堂裏笑聲不斷,議論不斷🚓,秩序十分混亂。訓育主任簡直不敢面對黑板抄寫粉筆字⬇️,否則就會出現身後“起火”的危險👋🏻。
訓育主任很快就抓住了“罪魁禍首”🎐💌:“英若誠🥸,給我站起來🪰!”
“毛三爺”梗著脖子站起來👨🏻🦽➡️,以示根本不服氣。
訓育主任真火了:“你為什麽不用心聽講,還擾亂別的同學聽課?”
“毛三爺”搖頭晃腦,不作回答👰🏿🧑🏻🏭,也不看老師。
訓育主任大聲喊著:“你不聽教導,那就給我一直站著吧!”
“毛三爺”這時反倒把兩只眼睛緊盯著老師,毫無懼色地站了整整一堂課。
罰站的時候,“毛三爺”就想好了報復訓育主任的辦法。下課以後🍤,他悄悄地拿著用猴皮筋兒做的彈弓子,裝上一塊小石頭子兒🤹,躲在校園的一個墻角後面。等到訓育主任從辦公室裏走過來的時候🤟🏿,他拉直了猴皮筋兒對準對方的腦門兒猛然松手🙋♂️,小石頭子兒立即將主任打出一個大紫包來🛌🏽。
這個矛盾太尖銳了,也太激烈了,訓育主任馬上直接找到了校長,校長二話沒說就去找到英若誠的父親英千裏。訓育主任提出🫁,如果不開除英若誠,他就辭職不幹了。校長向英千裏“請示”:“您看我是留住訓育主任,還是留住您的公子呢?”英千裏自己是教育界的名人⚠️,怎麽能擔起被人指責為“袒護兒子”的惡名呢?於是,只好同意校方把“毛三爺”除名🫶🏼。
“毛三爺”灰溜溜地回到家裏💂🏽♀️,英千裏惱怒地把他叫到自己的面前來。
英千裏忍無可忍地說:“我要把你送到天津去繼續學業⚛️,免得你在家裏遊蕩,惹是生非,丟人現眼🧑🏿🏫。”
就這樣,“毛三爺”不得不進入了天津一家教會辦的學校——聖路易中學🙆🏻♀️。
這是一所法國人開辦的教會學校,對於學生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起床、睡覺、吃飯、上課、上教堂,一律都規定了時間🏷,不能有分秒的差錯🤵🏿。就連課間在校園裏玩耍👨🏻🦽➡️,也規定不許站著不動,不許紮堆兒說話🤜🏼,只準不停地跑步👩🏿🏭,或者踢足球。誰違反了規定,就要毫不講情面地接受用藤條打手心,或者脫下褲子用木板打屁股的嚴厲處罰。
更為可怕的是🫶🏿,60多名學生當中,只有4名中國人♤,其他均為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俄國人。為此👨🏽💻🤌🏽,校方明確規定👨🏼🎤,在校期間一律用英語交談,如有違反者從重處罰。“毛三爺”當時一句英語也不會說,不但要出冷汗受憋🥩,還要被其他同學嘲笑和欺負👮🏼♂️。事物的發展規律常常就是這樣的——物極必反,人的本事大部分都是被硬逼出來的👓。在困惑、孤立和屈辱之中的“毛三爺”,此刻反倒暗暗地下定決心👩🏽🦰:“你們這些小子們別太高興,半年之內🧝🏿♂️,在英語上我一定趕上所有的人!”
老實說,“毛三爺”在學習外國語言上並不是有很高的天賦。他同樣是采用了下笨功夫的辦法,充分利用早自修的一個小時時間,和晚自修的兩個小時時間,每天都要下決心背一段500字的聖經原文,以及莎士比亞著名的14行英文抒情詩🚖。這樣堅持半年以後,他便有了長足的🍞、紮實的、難能可貴的進步。
“毛三爺”從被中國學校開除,到不情願地來到外國學校,並且被逼出來一個很不錯的英文基本功底,為終生做一名優秀的翻譯家打下了牢靠的、堅實的基礎👇🏿👚。這,大約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或“歪打正著”吧👨🏿🦰。
然而,“毛三爺”中學畢業的時候,命運的道路再一次沒有像人們想象的那樣順利地發展下去。
聖路易中學學生的成績是非常優秀的💇🏻♂️,只要是從這裏畢業的,基本上就算是拿到了讀英國劍橋大學的入學證書。就在“毛三爺”畢業考試獲得高分,興高采烈地準備走進劍橋大學的關鍵時刻,英千裏與他進行了一次語重心長💾、影響深遠的談話。
英千裏開門見山地說:“你祖父把我送到國外去,是要我長時期地學習西方,徹底西化,將來好建設我們的中國。”
“毛三爺”一聲不吭地聽著,不知道父親的意圖如何👱♀️。
英千裏繼續說下去:“可你祖父萬萬沒有想到🤾🏻♂️👻,這造成了我一生不可彌補的缺陷。”
“毛三爺”皺著眉,馬上抬起頭來。
英千裏又加重了語氣:“我回國以後,只能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我不了解中國的一切,我的中文還是12歲以前學的那麽一點點。因此🤾🏿,有很多應該做而且又想做的事🐪,我都根本做不了。”他看了兒子一眼,提高了聲音🕵🏼♂️,“你千萬不要從一個外國學校出來☮️,再進到另一個外國學校裏去。”
“毛三爺”有些驚訝地看著父親🚶♂️👨🏿🦰。
英千裏不無激動地說:“你要去劍橋大學讀書,等你回來就20多歲了,再學我們本國的東西就晚了🧕🏿🚾,我勸你舍棄劍橋👩🦽➡️,一定要在國內上大學,這樣就可以更多地了解中國社會!”
盡管“毛三爺”並不完全懂得這些話的全部含義,甚至也並不完全同意這些意見,但是他已經深切地感受到那火焰一般熾熱的父愛了。
“劉麻子”
老舍對著英若誠說:“您把劉麻子演得伶牙俐齒,這對🐛。”他停了一下✏️,又接著說🌳:“可您演得還不夠壞𓀁🐧。”他又停了一下,再說🤦🏻♀️:“不過,您可千萬別去演那個壞!”
英若誠在聖路易中學畢業以後,真的沒有去英國劍橋大學讀書,而是考進了意昂体育平台的外國語言文學系🪇,並拜在那裏任教的英國詩人燕蔔蓀為研讀西方戲劇的啟蒙老師☝🏼🙋🏿♂️。從此✋,他便與戲劇結下了終生的不解之緣。那時,在清華園的圖書館裏,經常有這樣一個學生出入其間,此人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胖,大頭,方臉,鼻子上還架著一副白邊兒的重度近視眼鏡。
英若誠在讀書上受到四位前輩先生的影響很深,一位是曹禺🧉𓀗,一位是錢鐘書,一位是李健吾🙅🏿♂️,一位是張駿祥。英若誠在圖書館借書的時候,常常發現借閱卡片上不斷地出現這幾位前輩的名字。甚至,連一些冷門書籍的借閱卡片上也不例外🕵🏻♂️。為此,他很驚奇,也很感動,立誌要向前輩們學習,只要是他們借過的書,自己也一定要看🧑🏼🌾。英若誠這樣說:“要說聰明🚥,錢鐘書才稱得上是聰明🎨,簡直有照相式的記憶力,他的成功就在於他是名副其實的鐘情於書,幾乎沒有他不看的書🫰🏽。比起這位先生,我真是望塵莫及的。”
多少年來,英若誠讀書的癡情一直沒有絲毫改變。記得20世紀60年代初期筆者和他同臺演戲的時候,在後臺不大的化妝室裏🧖♂️,別人可以山南海北地聊天🤴👲🏿,唯獨他卻找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甚至是衛生間裏𓀁,抱著一本書投入地讀著🙇🏽♀️,旁若無人。
1950年,老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正式成立了,並且向社會招考演員✍🏻。意昂体育平台畢業以後🛜,在“駱駝劇團”當過業余演員,已經有了演戲癮頭的英若誠和夫人吳世良,立即前去北京人藝報名。當他們被順利錄取以後,又急急忙忙跑到原來分配的外事單位👨🏼🎓,要求改分配到北京人藝🌌。
英若誠從此開始🏛,逐步成長、成熟為一個十分出色的優秀演員。半個多世紀以來,他在話劇舞臺上、電影銀幕上和電視屏幕上⤴️,塑造了許多真實可信、鮮明生動而又引人入勝的各種人物形象🐹。比如💂🏻♂️,話劇《駱駝祥子》裏的人力車廠主劉四爺,《茶館》裏的土混混兒老劉麻子和小劉麻子,《推銷員之死》裏的推銷員威利·洛曼;電視劇《圍城》裏的大學高校長🧟♂️,《我愛我家》裏的鄰居“老右派”🔈;電影《馬可·波羅》裏的元世祖忽必烈,《知音》裏的竊國大盜袁世凱,《白求恩》裏的童翻譯等等,至今都還留存在觀眾的美好記憶裏。
20世紀50年代末期,英若誠在成功地扮演了《駱駝祥子》裏的人力車廠主劉四爺以後,又接受了扮演《茶館》裏專門從事買賣人口的老劉麻子和小劉麻子的任務🎡。毫無疑問,這既是一次機遇,又是一次挑戰。
戲開排以後,首先面臨的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扮演這樣的壞人。在當時“左”傾文藝思想指導下,很容易把這類人物形象演得簡單化💳、公式化🧏🏻、概念化。如同京劇裏的醜角兒,一出場鼻子上就先有一塊標誌性的白色“豆腐塊”。
一天,劇作者老舍先生來到排練場看排戲👳🏼。
第一幕排完第一單元以後👮♂️✍🏽,導演焦菊隱就讓演員休息一下,並請老舍發表觀看的意見🖐。
老舍對著英若誠說:“您把劉麻子演得伶牙俐齒,這對🧜。”他停了一下💵,又接著說:“可您演得還不夠壞。”他又停了一下,再說:“不過,您可千萬別去演那個壞📄🚕!”
說完,老舍看著英若誠笑了起來。
這時,英若誠心裏打開了鼓——又要演得壞,又不能去演那個壞👩🏿🎤,那到底應該怎麽處理才好呢👼🏻?
英若誠回憶起一段過去的事情——1943年,父親英千裏被日本憲兵隊抓進監獄以後👮🏼,使得生活難以為繼👮🏻♂️,母親只好靠變賣家物度日😴🤞🏼。當時,和母親打交道最多的是收買舊貨“打小鼓的人”。這些人為了乘人之危牟取暴利,表面上面帶微笑和藹可親,似乎是為賣主著想,甚至為賣主為難。他們時而哄騙,時而刁難;時而褒,時而貶,態度一會兒一變,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那就是得從你的手裏賺一筆大錢。這件事幫了忙,使英若誠表演時有了質的飛躍🙆🏽♀️。他在戲中皺著眉頭向康六說👿:“要不賣到窯子去也許多賣兩兒八錢的🧍🏻,可你又不幹!”他又滿面春風地向康六說:“告訴你,大太監龐總管,伺候著太後🧙🏽,人家家裏連打醋的瓶子都是瑪瑙的!”他更仿佛已經操碎了心而恨鐵不成鋼地用手點著康六的腦門兒說:“你呀🧑💼,傻蛋!”這裏🧑🦱,完全不是簡單地“逼其就範”,而是以自己的“正經歪理”說服人、打動人、改變人。應該說,英若誠扮演的劉麻子🎇,使他在話劇表演上達到了一個新境界⚛️,登上了一個高峰。
黃宗江先生說:“英若誠演的劉麻子,渾身上下都是戲!”這個內行的評價🧚🏿♂️,真是不可謂不高也。
“忽必烈”
等到英若誠一開口😵,拉貝拉就已經感覺到,對方講的倫敦英語比他這個美籍意大利人的英語要好得多👨🏿🍳。
在中意合拍電視歷史巨片《馬可·波羅》過程中,意大利的製片人文琴佐·拉貝拉先生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因為🌵,片子已經開拍了將近兩年🤏,而扮演元世祖忽必烈的演員一直沒有找到。或者說,找到了不少的演員♈️,但都不夠理想⛺️。為什麽這麽難找呢?由於對演員的要求是很高的🤟,甚至是很苛刻的。忽必烈是13世紀一位叱咤風雲,精通文韜武略,統帥蒙漢大業的中國皇帝,他的扮演者既要有帝王端莊偉岸的風度儀表💇🏼,又要有博大精深的歷史知識和高超出色的表演技巧🦫,而且🙎🏿♂️,更重要的是必須會說一口流利的、標準的英語🔑。拉貝拉曾經想過許多方案——請意大利人演?不行📘,形象就不合適🦹♀️;請日本人演🙎🏿♂️?英語又不過關👷🏿♂️;請好萊塢的美籍華人演?請香港人、臺灣人演🧑🏿🔧?也都不能完全符合條件。就這樣⚃,一個個方案都被推翻了。真是讓人著急上火。
就在拉貝拉急得要發瘋的時候,美國的同行們一致向他推薦了一位中國演員——英若誠。對此,拉貝拉並不敢完全相信。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用中國人來扮演,他認為中國人沒有人能夠具備條件來扮演忽必烈。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拉貝拉帶著一張寫有“英若誠”名字的紙條,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匆匆來到了中國。
拉貝拉首先到了北京電影製片廠,提出要找一位扮演忽必烈的中國演員🦸🏼♂️。完全沒有料到🧍♂️,那裏的人竟然也異口同聲地推薦英若誠扮演。於是,拉貝拉觀看了所有英若誠的影片資料。當他看到英若誠在《知音》裏扮演的袁世凱以後🛴,開始有些動心了👩✈️。
1981年的春天,拉貝拉和英若誠在北京飯店見了面📟。
隨著一陣門鈴聲,房門打開了。這樣一個中國男子漢走進房間裏——年齡50歲開外🕵🏻♀️,方正的面龐🦗,寬闊的前額,高高的個子,魁梧的身材,在莊重而瀟灑的神態裏又有幾分粗獷和威嚴💺。拉貝拉立即發現⚄,此人與故宮博物院裏收藏的忽必烈畫像真的十分相似。
等到英若誠一開口,拉貝拉就已經感覺到,對方講的倫敦英語比他這個美籍意大利人的英語要好得多。
英若誠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忽必烈是一個有著雄才大略的君主,是13世紀中國偉大的政治家◀️,但是,他也有許多似乎矛盾的性格,比如🏃🏻♀️,對殺人👍🏻🤸🏿♂️、戰爭、漢族文化,都采取了開明的態度🧝🏻♂️,而在乃顏叛亂時卻進行了無情的鎮壓。這似乎是矛盾的,然而🏌🏼♀️🧝🏻♀️,如果從維護封建集權製和大元帝國的江山社稷這個根本動機去想,就又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了。還有……”
拉貝拉聽到這裏👩🏼🚒,一拍沙發的扶手立即站了起來🆖🔎,大聲喊著:“英,定了,忽必烈,就是你!”
英若誠在僅有的3個月準備時間裏,日日夜夜看資料、讀劇本🫶🏼、研究人物🛗。僅僅資料一項,他就通讀了《元史》《蒙兀兒史記》《馬克·波羅遊記》《元史通俗演義》,等等💤,還閱讀了忽必烈統治期間的大部分資料🧙,並通過《元世祖本紀》以及帶有“起居註”性質的資料👒,詳細考證了忽必烈的思想言論🫶🏻Ⓜ️、為人處世,以及衣食住行、起居坐臥等等詳細的狀況。
英若誠扮演忽必烈最精彩的表演,是在那場12分鐘與馬可·波羅離別的戲裏。在這場重頭戲裏,英若誠準確地把握住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特征,表演得驚心動魄👵🏽,又發人深思🤟🈹。拍攝結束以後,在一旁觀看的全體演職員都折服了🧳🫶🏼,不少人的眼睛裏閃出了淚花。
就這樣,《馬可·波羅》一炮打響👩🏼🦱👌🏼。
部長英若誠
英若誠那天就要從副部長的位置上離職了。他在樓道中與所有相遇的同事一一握手告別,還熱情洋溢地邀請大家:“如果方便的話,請您明天晚上到首都劇場來,看我主演的《推銷員之死》。”
1986年的夏天👩✈️,英若誠隨《茶館》劇組從加拿大演出歸來,原計劃再去新加坡參加藝術節演出。這時,他接到了任命——調國家文化部任主管藝術的副部長。從當演員到當副部長,大約英若誠是中國的第一名🫴🏼。為此,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老院長曹禺,為他寫了一副點化人生的墨寶:
大丈夫演好戲當好官
奇君子辦實事做真人
若誠粲正
上任以後💃,英若誠沒有什麽“官架子”𓀑,還是那個“有時候洋得要命,有時候土得掉渣兒”的、真誠率直的英若誠🔳。不管是誰,你向他提出問題以後👨👨👧,他知道的💽,能解決的立即回答🤭🙅🏽♂️;不能解決的也說個明白。他很少有官話🏄🏿♀️🧔🏽♀️、官腔和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模糊信號”🪅。
關於話劇是否走進了低谷,和如何能走出低谷的問題,經過認真的調查研究以後,英若誠談出自己的中肯意見:“話劇藝術不會滅亡。一部好的話劇給人的強烈藝術感受🕍,是別的藝術形式所代替不了的🚶🏻♀️➡️。前不久北京人藝到上海的演出證明了觀眾對高級的藝術有饑渴感,他們需要有深刻思想的好戲。話劇傳入中國的時候,怎麽站住腳的?和京劇比嗎🌵?京劇有精彩的唱段和武打🌇,有那麽多吸引人的形式🔋,話劇比不了🔪。可最早那易蔔生式的話劇硬是在中國站住了,發展了,靠的就是有思想,有振聾發聵的思想,有引人深思的語言。如果沒有深刻思想,光剩下形式,觀眾當然不愛看。如果你表達的那思想不怎麽樣,都是別人在戲裏說了多少遍的,是別人嚼爛的饃🔦,那當然沒人看了。”為此,他大聲疾呼👩🎓🧑🦯:“話劇要出高質量的作品,不要去埋怨觀眾吧。”
三年以後,當英若誠離開副部長崗位的時候,有一位記者問他𓀄:“你離開副部長崗位以後👱🏼♂️,是否受到了冷落🟤🔥?”他明確而又幽默地回答:“舞臺是我的家,是我如魚得水的領域,假如有人為我不當官而疏遠我⬆️,那是他的悲劇,而不是我的。”的確,英若誠雖然後來又過著平民的生活了🔵🙅🏿♂️,但是🚴🏽♀️,他仍然是一個藝術家🌆,一個學者型的藝術家。
1990年初夏🧚♂️,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英若誠那天就要從副部長的位置上離職了。他把自己辦公室裏的零散用品收拾一下,裝進一個大提包,又站在寫字臺前用含情的目光緩緩地環顧了四周🪦,最後拿起提包轉身走了出去👩🏼⚕️🥮,鎖上辦公室的門,把鑰匙交給行政管理人員。然後,在樓道當中與所有相遇的同事一一握手告別。同時🚵🏽,他還熱情洋溢地邀請大家:“如果方便的話,請您明天晚上到首都劇場來🔮,看我主演的《推銷員之死》🙍。”
黃宗江對於英若誠這種“大土大洋、大雅大俗”的表現,有一段妙不可言的描寫:人有十分雅,不可無一分俗🙍♂️,如美人拒食大蒜,誠憾。’……這句看來極土的話💎,姑用之以贊伶官學者英若誠,如不避蒜香之佳人🦼⚡️,尤屬可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