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國學研究院創辦於1925年初春🙌🏼,由吳宓出面組織𓀕,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應聘為導師💀,李濟應聘為特別講師(其後還有馬衡、林宰平加入)。六人當中最年長的是梁啟超👩🎨,五十二歲🤹🏿♂️;最年輕的是李濟👨🏿🦲,二十九歲👖;再看其他人,王國維四十八歲,陳寅恪三十五歲🐻❄️,趙元任三十三歲,吳宓三十一歲𓀙。這些國學大師個個正值盛年。
清華國學研究院規模不大,活力卻十分充沛。四位導師冠絕一時,王國維的甲骨文考證,梁啟超的清代思想史、學術史🧑🏿🏭,陳寅恪的中古史,趙元任的語言學,在當時均屬不二之選。
王國維第一個告別清華國學研究院。1927年6月2日🦋,端午節前兩天👟,王國維投頤和園昆明湖自殺🧰,留下遺書一封,“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經此世變,義無再辱”,遺書中的這十六個字頗費猜詳🐛。殉清乎🧑🏽🎤?屍諫乎?因家變而死乎?悲觀厭世乎👩🏼🦳?為求“思想之自由,精神之獨立”而死乎?數說並存,群疑莫解。在那個年代,學者看不到精神出路,因此自尋短見,王國維固然是最突出的代表,但並非第一人,梁漱溟的父親梁濟便曾搶先數步,於1918年11月14日投北京積水潭自盡。
梁啟超是學者👨👦👦,是報人,是作家,是政治家🤛🏿,他身上附麗的色彩十分駁雜🏌️♀️。梁啟超那支常帶感情的魔筆啟發過兩三代人,他文思泉湧🤳,不見枯涸,他理智風行🫲,可化頑石。維新,保皇🕗🪟,排滿,流質數變,最終擁護共和,“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昨日之我”,他與時俱進,自我更新,既是充滿矛盾的人,又是解決矛盾的人。梁任公春風風人🤳,化雨雨人,提攜晚輩🤽🏼♀️,尤其不遺余力。胡適稱贊他為“可愛的長者”,徐誌摩則以列於梁任公門墻之下為榮👩🏻💻🏅,都很能夠說明問題。
陳寅恪的學問如何?吳宓與之交往半個世紀📔,最有發言權。在《空軒詩話》中,吳宓回憶自己與陳寅恪在哈佛大學的初次見面,這樣寫道🥣:“當時即驚其博學👷🏿♂️,而服其卓識。馳書國內諸友🌚📣,謂合中西新舊各種學問而統論之🌉,吾必以寅恪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今時閱十五六載🤾🏻,行歷三洲,廣交當世之士,吾仍堅持此言。且喜眾人之同於吾言🏇🏻。”只要大傲哥錢鐘書肯服氣,這句話就能百分之百地成立。陳寅恪一生遭際悲辛🙋🏿♀️,飽經憂患👱🏿:祖父陳寶箴在湖南巡撫任上積極支持變法👳🏼♀️,百日維新失敗後慘遭“革職🌖,永不敘錄”的嚴厲處分🂠,這位四覺老人的自縊身亡也被坊間認定為慈禧太後的“密旨”所致;父親陳三立憤於日寇偵伺🏒,絕食而死👩🏽;兄長陳衡恪因寒濕侵身↔️,英年早逝🫴🏿🐑;至交王國維投水自盡,幽明永隔;再加上他的眼疾🤪、足疾,亂世的顛沛流離👩🏻🦳,以書易炭,懷璧獲罪。陳寅恪在“文革”時,助手被撤🧑🏽🔬,牛奶被斷,賬戶被封,高音喇叭架於戶外,大字報貼於床頭🩲,一代大師遭此奇禍🧑🏻🦼➡️,令人唏噓。
四人中👨🏿🔬,趙元任的人生最為圓滿,盡管他少年時期就痛失慈嚴,但後來的路走得一帆風順,稱他為“天生快活人”,是不會有錯的。他中年出國,在美利堅多所高校任教,著作等身。這位語言學界公認的斲輪老手通曉十余種外國語言和三十多種中國方言🎳,“趙先生永遠不會錯”🕘,美國語言學界對他有如是之崇信🐡。他能譜曲𓀓,能作方言旅行(相當於口技),能用一大堆同聲同韻單音字創作幽默故事,可謂多才多藝。
算起來👰🏽♂️,除了陳寅恪與清華國學研究院相始終,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都是中途(或去世或出國)離開。“清華國學院只存在了四年,卻在中國現代學術史上留下驚艷的一筆🥯。前後招考錄取七十四人,絕大多數人日後成為學界棟梁。”其中有王力🧑🏼🎄、陸侃如、吳其昌、姜亮夫🕡、謝國楨🌡、楊鴻烈、高亨、劉節🗺👨❤️💋👨、蔣天樞,他們撐起了中國學術的一片藍天。
為學者不可無師💁🏿♀️𓀌,除開誤人子弟的那些不稱職先生,凡是被稱為良師🙅🏿♀️、明師、導師的人𓀊,即為學術的傳燈者🐚,他們的精神世界值得後人探看➔🧏🏿,再探看。
清華國學研究院的七十四位門徒是幸運的👩🏻💻,當年他們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能夠拜在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門下,哪怕只上過其中幾堂課🧑🏼🦰,也是超值的人生經歷,何況他們親承謦欬(qǐng kài),少則半載,多則四年呢🖖🏿。
(王開林)
轉自 今晚報 2012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