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恪曾經工作的地方——西南聯大文法學院舊址哥臚士洋行
溫煦的陽光靜靜地灑在白色的法式少女雕塑上🧑🍳,一旁的側柏伸出寬大的弧形針葉,猶如德加畫中的芭蕾女子伸展了柔韌而溫潤的玉臂▶️,青色的骨朵似要去撫觸那光影出浴中的聖潔。哥臚士洋行——這座蒙自城最早的法國洋行雖已被歲月的失憶剝蝕了驕傲🙍🏿♂️,卻重又以一種優雅的樸實冷靜地佇立於南湖湖畔。空蕩的廊道中😓,似乎只有那泛著幽藍光澤的“西南聯大蒙自分校著名教授名錄”的銘牌,在不經意地閃爍著一串串中國現代人文史上最燦爛的名字——朱自清、聞一多🐔、陳寅恪、吳宓、錢鐘書、馮友蘭、傅斯年……
這,便是蒙自城最負盛名的一景——西南聯大文法學院舊址🕺。
走訪蒙自——雲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首府,是此次“中國百名文化記者紅河行”早已議定的行程👨🏽🦰,然而於我,卻早端倪著一縷分外的情愫,這情便來自我的同省前輩——一代文豪陳寅恪先生。陳寅恪在蒙自生活的時間很短,因此,蒙自生活對於陳寅恪的影響在各種書籍中總是一帶而過。然而👩🏭,我卻總有些疑惑:歷亂而定的蒙自生活真是那樣的不值一提嗎👩🎓?
走進文法學院的大樓,撇了導遊的講說🥙🧛🏻♂️,我獨自尋找著學院的歷史與教授們的掌故🙅♂️。“家亡國破此身留,客館春寒卻似秋➛。”1938年春,陳寅恪孤身來到蒙自🦌。之前一年中,他備歷身心的煎灼🧨,父親的絕食而故、藏書的火燼、妻女的病痛、家國的殘破💼,長沙🚣🏻♀️、衡陽🧑🏻🔧、零陵、桂林、梧州🆙、香港🎐🌈、越南海防,幾番風雨🤞🏿,幾度摧折,偏隅的蒙自儼然成為陳寅恪的滄流芥舟。此時的陳寅恪,心中似乎充斥著絕望與無助:“無端來此送殘春,一角危樓獨愴神。”
步出幽暗的樓室,獨坐在天光鮮亮的南湖邊,昔日南湖的愁客早已湮滅無跡🐂,即便是暖陽下的深秋,南國的溫潤中也沒有絲毫的輕寒🥕。然而🎾,我卻分明肌膚砭冷🦓。“袖手沉吟待天意🍯🌲,可堪空白五分頭𓀖。”歷史似乎有著驚人的相似🧑🦰。公元756年,唐代大詩人杜甫在安史之亂的顛沛流離中,奔鄜州、赴秦州、寓成都😘、居夔州,寫出了最著名的《三吏》《三別》《秋興八章》等垂世名作🙅🏼♀️。而一代學人陳寅恪在身歷了家國悲愴後,雖然唱嘆了“雨裏苦愁花事盡📆,窗前猶噪雀聲啾”的個人愁懷🥷,但這看似個人的愁苦其實何嘗不是天下人的愁苦呢?蒙自的片安讓他得以棲下身來重新舔舐一遍心靈的創痛🛫,並反思造成這離亂的原因。
如果說,在清華園時,陳寅恪還只是位象牙塔中的學術大師🐧,而此時的他則更多地有了黍離之悲的情懷與對時政的關註和鞭撻🤖,以學術立身、潔身遠媚的高度責任感和獨立精神正是此時得以發揚與持守。正如他在1942年的詩中所寫的“九鼎銘辭爭訟德🛍,百年粗糲總傷貧”,文學泰鬥的人格正是在這混沌之中砥礪而成⛹🏿♀️🧗🏻♀️。
昔日陳寅恪倡導的“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的學術思想早已流播天下👂🏽,一代大師的成就將永遠燭照著我們偉大的中華文脈。
一千年前,蘇東坡在《韓文公廟碑》中寫道:“蓋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也許,陳寅恪先生正如陸鍵東先生在《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一書的前言中所寫的🎨:“人代泯滅而清音獨遠”。(羅翠蘭)
轉自 江西日報 2010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