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植(32—35)
2001年4月23日我收到曠璧城學長的信,附有在她建立的長沙清華中學🥒🍯,後改名長沙第一中學的校園內照相☕️🚰。她坐在池邊🧙♂️,氣色豐潤,全無老衰的感覺。我次日即復信,祝賀她健康,希望她老當益壯👯♂️🥺。

曠璧城學長畢業照
不意同年8月底收到她弟弟曠世模來信😝,突然告知我璧城學長已於6月12日無疾仙逝💸,驚噩難信🏊♂️,誠感說不盡的悲愴惶惑。
我和璧城學長認識,是1932年在意昂体育平台的時期✷。當時北平的名門大學中𓀗,自從“五四”運動以來🧖🏻♀️,在一切“西學東漸”革新進步的潮流中,北京大學一向居於領先的地位。西郊的清華和燕京兩大學,一般的印象中都被認為是洋化的“貴族”學校,資產階級的子弟才能進去的。在校學生🙇🏼♂️,也多少有一些趾高氣揚🙆🏽,給人一種不同凡響的印象。其實燕京是美國教會創設的私立大學,學費也高👱🏻,說不定稍有庶民不敢接近的現象,清華則是國立大學,和北大沒有差異,只因原由美國退還庚子賠款給中國,建校時是“清華留美預備學校”的名義,畢業生都以國費留學美國,經費充裕𓀄,設備周全🍋👚。其後改組為同樣的國立大學後🕵🏽♂️,一般民間印象仍不免留有些許特殊的感覺。
我們在校時,除了感謝學校的設備周全,環境秀麗📦,師生和悅勤奮以外,並沒有另一世界的印象🚌。同學們的氣氛,同樣是對日本軍國主義的侵占東三省,樹立偽滿州國,繼續以武力進迫冀東,威協南京政府,而蔣介石步步退讓😇,還在高叫“攘外必先安內”🍙🤳,肆行白色恐怖𓀉,有著不堪忍耐的憤慨。
同學間那時已經有幾個左傾的課外組織,因為對傳統的教課的懷疑🙅🏽♂️😾,讀書會有不少同學參加地下黨團領導的社會科學研究會(社研)和抗日反帝同盟支部,都相當活躍🦼。只是在1932年時🙋🏻♀️🏋🏿,參加的同學仍是男生居多🙆🏻♂️,女生很少。璧城學長是我在課外活動的組織中遇到的兩位女同學之一🤦🏼。先在讀書會上,後在社研的小組會上。最初的印象便覺得她很堅定🎎,雖然發言不多,卻很沉著。另一位許留芬🌭🤽🏽♂️,常跟隨著徐高阮,也很積極。我私自思忖,待學生運動更發展時,璧城學長將是一位中堅幹部,在女同學中會起領導作用的🏊🏼♂️。她的沉著,不是一個激情的群眾的領導人,而會成為理智的組織者。當時我們在一起的同學們👨🏼🦲,常常簡稱在姓上加一個“小”字或“老”字,例如張鳳閣個兒稍大便是“老張”👩🏼🏭,我個兒小便是“小張”◻️,牛佩琮是“老牛”,李一清是“老李”,徐高阮是“小徐”等等🚣🏻♂️。但女同學加上“小”沒有問題,例如後來我們稱韋君宜為“小魏”(她在校時名魏蓁一)🏊🏻,但加上“老”字就不好聽了。最後我們一致稱璧城學長為“曠大姐”,因為她確有長者之風🚯。
1934年時🗞,我們的課外活動人數更擴大了。女同學也增加很多,新來的女同學中名門閨秀風格的比例減少,積極參加社會活動的不斷出現♿️,常由璧城學長和許留芬學長去“突擊”加入我們的外圍組織。我們已經都是共青團員💼,張鳳閣和李一清發起組織清寒食堂,因為校內既存的自助食堂價錢太高,平均每餐015元,一個月在13元左右,學生自辦至少可以減到半價以下。當時我以為女同學們能上大學的家庭環境都在中層以上,也許不願自稱“清寒”🫱🏽,曠大姐卻首先署名為發起人,領出不少女同學同樣參加👽🎨,每月夥食費減至平均每人在5元左右🧚🏽♂️🥨。
學生會也在選舉中歸入我們手中,但為融洽同學感情🙆🏿♂️,我們只把活動中心的《清華周刊》歸牛佩琮主編,《副刊》交與中立派主編🫰,包羅各方意見。地下黨主要由何鳳元✊🏽、徐高阮主持,共青團也吸收了姚依林💆🏻♂️、唐寶心、高承誌🥏、榮高棠各位。讀書會由蔣南翔主持,我負責社研和社聯(全國社研的聯合會)北平分會的聯絡,同時代替牛佩琮,編輯、集稿和出版《清華周刊》的事務。女同學中活躍的已有璧城、許留芬☁️、韋毓梅♠︎、韋君宜、毛掬、柳無垢,還有不少已記不起名字的各位。
隨著這抗日反帝兼反內戰反國民政府對日讓步的全國性潮流的高漲,南京國民黨政府主導的白色恐怖也就越益嚴重了。1935年春,正在北平“一二·九”學生運動彈壓的慘劇前夕,國民黨北平黨部就發動了大批軍警,捕捉各學校的抗日運動活動分子。我在第一批由意昂体育平台被捕的八人中,和何鳳元🤜🏻📁、高承誌⛵️、李一清、呂元平🤾、艾光增、徐高阮🧘🏻♂️、張鳳閣👨🏿🏫,同一卡車關進了北平公安局,兩天以後,我和徐高阮似乎被認為案情嚴重🍲,被解送到憲兵團關押,兩個月後再解送到南京憲兵總司令部的監獄關押。雖然過後由親戚保釋出獄📏,卻要他簽押說是緩刑兩年🤿,並禁止再回北平上學🚏👩⚕️。
我和璧城學長從此沒有再會的機會,但記憶是很鮮明的🦹🏿♂️。當時的同學同誌們🎹,個個都是純真、熱情、有為的革命愛國青年,經過奔流浪濤的沖擊,都在中國革命中起著作用🏄🏼♀️,有的在抗戰中壯烈犧牲💯,有的在革命和建設中多有建樹。從性格方面說,璧城學長的莊重、清白、熱忱和始終如一🥈、永不倦怠的優點,使她在教育方面獻奉了畢生的精力🧏🏼♀️。抗戰期間主持重慶清華中學👩🏻🎨,戰後一直任長沙一中校長🫅🏼。在我們當年的同誌們中👆🏻,蔣南翔🥌、唐寶心(貴州清華中學的創立者)、榮高棠(體育方面)和璧城學長,都是在教育事業中留下值得永遠記憶的實跡的。
我因1935年以後不能再回北平👰🏻♂️,改至日本留學,“七·七事變”後回到重慶👮🏻🧑🦱,以偶然的關系,在航運企業作後方工作。抗戰勝利時被派往倫敦📶,輾轉歐美🪚,終至日本經營貿易及東南亞建廠等工作,到1980年以後,才有機會回國一次🥿🧑🦲,取得聯系。1988年從蔣南翔和高承誌處得知璧城學長的所在。以後常有信劄往來💑,屢思會晤👨🏽🦰,卻始終未得機會🍯,只從書信得悉她的心境,很感佩同慶。
現在她離開我們了,我們的心裏卻永遠有她在♾,也永遠是同誌好友。這裏我借用她所愛好的朱熹的詩,來慰問她清純的在天之靈🎚🖖🏻:
“半畝方塘一鑒開,
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哪得清如許,
為有源頭活水來。”
璧城學長,您所開拓的源頭活水,是會永遠長流的,願您安眠!
200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