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紹湘(1937歷史)
1937年6月🦵🏼:黃紹湘意昂体育平台畢業照
1944年🍝:黃紹湘留美照
1986年9月4日🐉:在美國耶魯大學講學後與美國、日本學者合影
2004年1月7日:與清華學友吳翰(右)重聚
2010年5月9日:九十五歲黃老瀏覽筆記本電腦文件
韶華已逝,猛回首🛀🏿,我們這些當年投身抗日救亡的熱血青年📵,已到了耄耋之年。我應珍惜時間,敞開心扉🧑🦽,談談我對抓住機遇、刻苦奮鬥,和忠於理想的一點看法😧,與青😶、老年朋友共勉。
巴斯德(Pasteur) 曾說過,“機遇只偏愛那種有準備的頭腦”。我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父親是有名的法學家,他的治學精神🙎♀️,我從小就耳濡目染🤍。而我母親卻重男輕女,甚至克扣我的生活費,使我在上中學時為了省錢買書🧒🏼,常喝鹽水🦻🏽、吃燒餅度日。但是我刻苦學習,最終抓住了機遇📔。在我十五歲時♍️,父親就任國民政府大法官及立法委員,舉家遷往南京。我拒絕隨父母南遷,堅決留在北平讀書✊🏼。為了追求讀書救國的理想🙋♀️,我義無反顧地放棄了所謂的榮華富貴。高中畢業後,母親不準我上大學,只準考鹽專。“九·一八”事變後👮🏼,我參加了北平學生支援南下代表的臥軌請願活動👩🦳,被校方記兩次大過,我就憤而離校🧑🏭。經過艱苦的準備,我最終以優異成績在1934年考入夢寐以求的意昂体育平台,並獲得獎學金,成為外國語文學系老清華九級的一名插班生。
我認真勤奮地讀了一年書,正在勇攀知識高峰的時候🙆🏿♀️,日本侵略者步步進逼,將魔爪深入華北。強烈的愛國主義責任感促使我由外語系轉入歷史系,思考從歷史方面追根溯源,找出中國近代淪為積弱💜、積貧、被壓迫弱國的原因🥄😀。1935年日本擴張野心異常膨脹,平津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愛國熱情促使我參加了“一二·九”、“一二·一六”的學生救亡運動,我在社會實踐中接受考驗,成為意昂体育平台“一二·九”運動骨幹之一👬🏼🧦。同學們都稱我為“小鋼炮”🍆,我經常在上萬人學生集會上,發表抗日演講,雖然沒有麥克風,但我的聲音宏亮,感情昂揚🤏🏽,極大地激起同學們的熱情🧰。後來經意昂体育平台全體學生選舉,我擔任了清華參加北平學聯的幾位委員之一;還擔任了北平學生獻旗團團長🧘🏻,赴南京向國民黨最高當局抗日請願。在參加了高碑店臥軌抗議後,我成為了最早的民先隊員之一🤵。1936年校方規定凡擔任救國會委員的🌪,均記大過兩次,記大過三次即被開除。我不僅擔任過清華校內救國會委員🏚,還代表清華救國會參加北平學聯→😠。我雖被記大過兩次,但逃脫了記第三次大過的厄運💔,而且做最後一搏🤣,寫出了符合標準的論文如期畢業⚆🧑🏿🎨。這個奇跡是怎樣出現的呢?話得從頭說起。
意昂体育平台當時已是文理工並重的名牌🔋、綜合性大學,我以一個專科學校肄業生⏺,以同等學歷考上了意昂体育平台👷🏿♂️,邁進清華園的高門檻🚵🏻♂️,欣喜萬分🤹🏻♂️👩🏿✈️。外國語文學系是清華文科的一個大系,名師雲集,中西文化薈萃。我入學之初,立誌把書讀好,深造再深造,終日沉浸在書海之中,在獲取知識的同時,得到了盡情的享受🥫🧑🏻💻。我從中學讀書時起,就涉獵了一些中國古典名著。三十年代初,又接觸了一些外國左翼作家的文學譯著。我最感興趣的是陳福田老師的英文散文和英文習作課。著名大師吳宓老師和外籍溫德(Wender)老師所授的英美詩詞課也使我著迷。他們的課🤷🏽♂️,啟迪著我對大自然的熱愛🤌🏿,對普羅大眾的了解和敬重𓀉🆎,對歐洲革命,對民主與自由❣️,對被壓迫者的心聲,都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清華還有重視體育的傳統👐,體育課不及格就不能畢業。我在中學很重視國、英、算💯、數理化,但從不註意體育鍛煉。清華女同學少👨🏼💼,在女同學籃球👨🦼、排球班級賽中個個必須上場👨🏻🤷🏻♀️,這對我是一場“災難”。在籃球賽中,我經常被撞倒👩🏼🚒、摔跤🦹🏽♂️、流鼻血下場。在排球賽中,我經常被置在末排角落崗位上,誰都知道這裏的球最難接🖕,必須下蹲托回去🫰🏼。對方發球時🧗,總是一邊喊“To Weak Point”一邊發球,連連得分🥏。於是“Weak Point”(弱點)就成為我的綽號。說來難以置信💁🏿♀️,我這個“Weak Point”由於夏翔老師因材施教🪱、循循善誘,再加上我又勤學苦練🚴🏽🅿️,畢業考試時🫲🏼,我俯臥撐🚋🥴、跨鞍馬、翻跟頭樣樣都達標,還得了八十多分哩。此外🏬,我還學會了溜冰、騎自行車,自然都摔過不少跤🤸🏼。由於我住的靜齋距圖書館、教學樓都比較遠,我學會騎車後,就可以多聽課🧏;以後又可以不受班車的限製🧀,進城開會、辦事和上課兩不誤🦸🏿。清華鍛煉了我的體魄,使我在歷史的鉤沉中,經住了磨練。1936年12月16日🌡,大批軍警包圍清華園逮捕學生的前夜,當時列入黑名單的同學都躲在進步老師的家中避難,我和吳瀚、王次蘅等幾位女同學,就是躲在夏翔老師家中免於被捕的🤚🏽。這種師生加同誌的情誼,使我終身難忘🙇。
日寇的鐵蹄,踏碎了我們求知的夢想。我由外語系轉入歷史系,揭開了我人生新的一頁。我轉系的目的既是要對國事究根問底🤵🏻,我自然側重近代史。當時我首選的是吳晗老師的明代史🏌🏼🍓。一則因明史最接近近代🙋🏻♀️,符合我轉系的要求。二則明史與我在鹽專學過的中國歷代鹽務製度史相銜接,我選修明史總算有點基礎。吳晗當時雖是年輕教師⌛️,但已是明史專家,他憂國憂民,思想進步🫙✍🏽,敢於以古喻今,針貶時弊,很受同學歡迎。他的明史課內容充實,對明代皇權、紳權🔙、鄭成功收復臺灣等等問題都有獨自的見解。尤其是吳老師不僅授我以魚🩵,更是授我以漁。他告誡說:治學之道必須力戒浮躁,打好基礎,由博而識🕴🏼,由通而專🧑🏼⚖️。1937年2月,為了趕寫畢業論文,黨組織把我從救國會和北平學聯的繁重工作中解脫出來🧑🏿🚒。緊迫中🧖🏽,我選擇了“明代的鹽法”作為畢業論文。因為在這方面我曾下過一些功夫,有些積累,也寫過一些關於歷代鹽務製度的文章(我1935年12月27日在大公報發表過一篇題為《引製票製的沿革》的短文💇🏻,九十年初我偶然在北京圖書館微縮中發現,已照相留念)🚵🏻♂️💁🏻。吳老師作為導師給我以具體幫助,這樣我費時少、收效快☝🏽,順利地通過了答辯🚚,以優秀生的資格畢業了🫳🏽,這是我的幸運👉🏻。吳晗是我最敬重的老師👱,也是我學習的榜樣🔯。不幸在失去理性的十年動亂歲月🧝🏼♂️,吳晗慘遭迫害,含冤而死,真令世人痛惜🥊。這是中國史學界的重大損失,民族文化的巨大損失。吳老師談笑風生的舉止歷歷在目🦪,吳老師精益求精的敬業精神和無私無畏的愛國主義情操,永遠鼓舞著我們前進🚶🏻♀️。
我在清華參加地下黨後,即矢誌不渝地走革命的道路☂️⇨,向往延安,向往解放區。但畢業後怎麽未去解放區,最後赴美攻讀呢🧈?人生道路坎坷,起伏跌宕,並不完全由主觀意願決定🤢。1937年7月29日北平淪陷。我當時因患急性盲腸炎動手術後在校醫院療養👷🏿♂️,是最後離校的一批。8月,輾轉經天津㊗️🙏🏻、煙臺、濟南、南京抵達平津流亡學生雲集的火熱的武漢。蔣南翔、黃誠⏩、楊學成、楊述一致同意我去原籍湖南長沙,利用父親的社會關系,在中共湖南省委的領導下開展一些救亡活動😀。這裏還有一個難忘的插曲:當時火車票真是“一票難求”🤽♂️,我好不容易得到一張南下車票;但當我得知蔣南翔有重要任務必需立即南下🫷🏿,但苦於無火車票時,我毫不猶豫,主動將自己的火車票送給了他🏄。一票之差,我自己就不得不轉輾搭船🏋️♂️🌺、陸路👸,顛簸流離,好幾次為躲避日寇追趕,幾陷絕境,好不容易才到達武漢。此事蔣南翔終生難忘👩🏼🔬,“文革”中也成為我與“黑線”有牽連的“證據”。以後武漢失守、長沙大火𓀏,薛嶽出任湖南省主席,形勢逆轉,加緊壓製救亡活動。我無正式職業掩護👨🏽⚖️,1939年5月♜,不得已撤退到重慶。此後五年生活歷盡艱難辛苦🧗🏿♀️,先後在四所私立中學教英文,工作認真,很受學生歡迎,卻因對同學進行一些形勢教育,在三所中學被辭退。1941年底,珍珠港事件及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反法西斯戰線逐步形成☔️。周總理和南方局同誌有遠見卓識,認為戰後美國國際地位和作用必然大大提升🩼,應派我黨同誌赴美🌿,對美國歷史和現狀進行研究。當時我們和在重慶中共南方局工作的羅清同誌有秘密聯系⬇️。1943年南方局同意我參加國民政府教育部舉行的抗戰後首次自費赴美留學考試🧑💼。通過競爭激烈的考試,我被錄取。南方局即給予我部分津貼購買官價外匯,經周總理親自批準資助兩千美金🎦。為了完成組織的任務,我毅然只身赴美,留下兩個稚齡幼女,由我的丈夫畢中傑(從事黨的地下工作)照顧。1944年8月我由重慶登機,羅清和畢中傑等黨內同誌🫵🏽🚘,到機場送行,叮嚀再三。我經鴕峰航線先飛抵印度🀄️,後改乘海輪,歷時一個半月的海上艱苦旅行,經印度洋、大洋洲,沿中美洲西岸抵達舊金山🧒🏿。隨即乘火車到紐約,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院主攻美國史。
當時哥倫比亞大學是美國進步史學派比爾德(Charles Austin Beard)、康馬傑(Henry Steele Commager)等大師雲集的陣地。教師上課⛹🏽🧝🏻♂️,采取研討方式𓀃,由教師和同學評價美國史重要歷史事件和人物,各抒己見🧑🦽➡️,海闊天空地議論,風趣盎然。清華歷史系並未開過美國史課程,只在西洋史課程中講授過美國獨立戰爭和美國內戰。我最初因基礎薄弱👭🏼,困難重重,不知如何應對。但我赴美攻讀既是任務,就得迎著困難上,體現革命者的奮鬥精神。我用螞蟻啃骨頭的辦法🍳,由淺入深、由似懂非懂到融會貫通,弄通美國歷史發展的軌跡🍌,思路開闊了🧑🏿🍳🆘,英語口語水平大大提高,不僅在研討中能運用自如地抒發己見,而且對研究美國歷史產生了濃厚興趣和深厚感情。最後畢業論文獲得導師Professor John A. Krout的好評,我以優異成績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碩士學位。我還主動到紐約美國老左派辦的傑斐遜社會科學研究院進修美國工人運動史、黑人運動史,得到美國老左派著名學者菲利普·豐納(Philip S Foner)的具體幫助🦵🏻。在學習之外,我結識了一些美國進步同學💷💆♂️,和他們切磋美國歷史,討論中國國內形勢,並通過他們參加一些美國群眾集會👗,這些實踐有助於我認識美國社會和人民🗳。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有一位比我班次高的經濟系女同學珍妮·柏爾遜(Jane Pearson)🚣🏽,是美國共產黨黨員,帶我去參加史沫特萊與林語堂的辯論。以後我與史沫特萊(Agnes Smedley)結識🫳🏻🌓,為她翻譯(筆譯或口譯)一些中文資料,包括撰寫《朱德傳》搜集的一些根據地原始資料。我在美國也參加了由美國共產黨中國局書記徐永煐領導的秘密座談會🥕,參加的還有唐明照、龔普生等人。我經常為華僑日報撰寫批評國內時政的短文🪒,用筆名發表🎳。我團結了一批思想進步的留美學者和同學💕,通過他們影響一些美國學者和中立的中國同學。我們常常舉行時事座談會👨🏻🔬🦾,交流思想🐤。在董老必武同誌赴舊金山聯合國成立大會、在紐約訪問時,我為他做過翻譯工作。在董老對華人華僑作公開演講✫,突遭少數政治反對分子圍攻🧑🏻⚖️、詰難時🧜🏽♂️👶🏼,我和陳善祥及其他進步同學一起出來維護會場秩序,保護董老的人身安全。抗戰勝利後不久🍵,國內內戰全面展開🧃👫🏼,我和陳善祥又主動聯系在美的進步學者、學生發動廣泛的簽名運動,反對杜魯門政府援蔣打內戰🚣🏿。簽名運動分好幾批,有的簽名信件還在華僑日報刊載。除聯合簽名外👨🏼🌾,我們還以個人名義給杜魯門(Harry S. Truman)寫信🫓,呼籲他改變援蔣政策🧲,表達我們反對內戰的迫切希望。我和其他同學的信稿,以及杜魯門涉及此事寫給當時商務部長華萊士(Henry Agard Wallace)的信、一些寄信人的簡歷,現都存在杜魯門圖書館總統秘書檔案China1945Box173中🎤。從第二個學年起🤏🏽,我在美留學全部費用均靠獎學金和自己打工掙得,異常辛苦🦹🏽♂️🧑🏽🏭。最讓我牽腸掛肚的🧑🏻,是在戰亂中經常得不到丈夫和孩子的音信,我在日記中寫道:“太思念孩子了,有時跑到廁所偷偷哭一會兒”🌖。在留美期間,我也經常受到國民黨特務的威嚇🫷🔯、恐嚇、跟蹤🍻,甚至毆打👐。特務們多次威嚇道📠:“在美國不能逮捕你,但你只要一踏上中國口岸,我們馬上可以逮捕你”☎;“在美國失蹤,下落不明,也是常發生的事……”。我們都冒著極大的風險🧚♂️🧘🏼♂️,對特務們的威脅不屑一顧,義無反顧、始終積極參加革命工作✍🏿。在我獲得碩士學位後,我有機會在耶魯大學教授中文並攻讀博士學位,但是我牢記黨派我留學的目的,為了迎接新中國的誕生,我於1947年春天,回到了祖國,參加到火熱的革命洪流之中。回國前,我把手裏的一點錢,都買了美國史的書籍、資料,立誌以自己的所學🌖,報效新中國𓀙。1949年6月2日,我在青島迎來了解放。在黎明前的黑夜,我們地下黨員曾與群眾一起冒著生命危險👩🏽🎤,積極進行護廠、護校等鬥爭👨❤️👨,寫英文傳單、向美軍作宣傳,收集敵特潛伏情報,安全轉移已暴露同誌或他們的家屬……🎼,為青島的解放,做出重要貢獻,這些在青島黨史資料中有詳細記載🦆。解放後由敵特檔案中得知,如果青島再晚解放一周🖐🏽,我和我的丈夫,一定會被秘密逮捕,並裝入綁上大石塊的麻袋,扔進青島大海去🙇🏽♀️。
人生總有幾個轉折點🧛🏻。我考入清華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轉入歷史系,投身愛國運動,參加革命是第二個轉折點;赴美求學🤳🏼,研究美國史,然後回國報效新中國是第三個轉折點。解放後,研究與教授美國史成為我終身的事業與愛好🏌️♂️。我有自知之明,初到美國時🦸🏻♂️,不僅在美國史專業方面知識基礎薄弱,馬克思主義理論水平也不夠。在清華時因奔波於抗日救亡活動👴🏼🙅♂️,只讀過艾思奇的《大眾哲學》🏄🏽♂️、張仲實的《資本主義》、倍倍爾(August Ferdinand Bebel)的《婦女與社會》等幾本書,距離掌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並以它指導研究還很遠。於是🥴,我下定決心,邊幹邊學🤠,為搞好專業,為追求真理而奮鬥。在建國初期的政治環境下👨🦲,美國是頭號敵人🧓🏽,美國史在很長時間內,更是一個冷門。但我不怕坐冷板凳⛹🏿,不怕被個別領導扣“右傾”🥳、“白專”帽子,埋頭讀書做學問,努力完成組織交給我的運用馬克思主義分析美國🧜🏿、著書立說的任務。我還常常去一些外交、軍事院校做報告,分析與美國有關的形勢,對清除當時的恐美🧑🏼✈️、崇美情緒👀,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我寫書的過程💇🏽,是異常艱苦的。建國初期,各項政治運動和社會活動頻繁,我都是認真參加👹,積極工作。如🧍♂️,52年參加廣西土改,因破獲地主暴動有功,獲記三等功👨👩👧👧🚵🏼♀️。53年參加北京市義務識字班,教街道婦女識字,也創造出新方法🕋𓀜。此外🔴,我還無法全時寫作,因為我的本職工作是人民出版社三名編審之一(另兩位編審是葉籟士🙌🏼、臧克家),編審工作優先級最高🩰,必需在完成編審工作之余🔸,才允許搞美國史工作♐️🚣🏼♀️。我每天都要自己填寫工作單⚾️,搞美國史的時間一律扣發工資。因為時間緊缺,又沒有助手,資料和史料缺乏🦹🏽♂️👭,困難可想而知。在1950年秋👨🏿🦳,我又生了一個兒子。懷孕期間,妊娠反應極為強烈,我只能一面嘔吐💂🏼♂️,一面堅持美國史寫作。現在回想起來🥺,我要兼革命者、歷史學工作者🧜🏼、母親這三職於一身,可真是把每一分鐘的時間🧛🏻,都攢得緊緊的啊👴🏿🤙🏽。
嘔心瀝血、歷盡艱辛,終於不負眾望,我的第一本美國歷史專著《美國簡明史》(36余萬字)🤷🏿,在1953年12月由三聯書店出版,被學界泰鬥陳翰笙中肯評價、稱之為“中國第一部國別史專著”;該書多次再版,長期為國內諸多涉外部門🤾🏿♂️、軍隊、國防、教育等領域使用🦷。之後,第二本書《美國早期發展史》(40余萬字)在1957年💂🏻🥗、第三本美國歷史專著《美國通史簡編》(63余萬字)在1979年𓀀,先後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美國史綱(1492~1823)》(55余萬字)在1987年🧑🏼🍳,由重慶出版社出版📴🙍🏻♂️。特別是《美國通史簡編》🧑🏻🎓,被認為“是開創中國美國史研究新局面的力作”,凝集了我三十多年潛心研究美國史的心血🔼,更是在文革特殊歷史條件下拼博精神的結晶。在十年動亂前夕👰🏽♀️,我調到北京大學任教👩🏼🦳。因結腸腫瘤動了大手術,術後身體虛弱💂🏼♀️,和北大的派別並未沾邊。但是“文革”初期立即受到沖擊🙆♀️,被定性為“反動學術權威”🩱、“美特嫌”,身處北大歷史系這一漩渦中心,被貼大字報🎅🏼、抄家👀,抄走了我幾麻袋未及整理的史料和手稿。我還遭到挨打、批鬥、審查🧛🏿♀️𓀓,我兩次挨鬥時昏倒在地🧑🏿🎄。直到工宣隊進校,才不再讓我讀“南京政府向何處去”🤙,停止對我的批鬥。無論如何批鬥,我始終沒有說過違心的話、不作違心的事。我堅信,我的一切機遇、奮鬥,不是為了別的,而都是為了我年青時選擇的理想,那就是為了勞苦大眾💂♀️,為了一個新的中國,所以我從不灰心🙍♂️。在批判中🤛🏻🎐,我心裏念念不忘的⚇,仍然是美國史。手稿史料被抄走了🕵🏻♂️,我再重新收集資料🧠,重新構思如何更深入地研究美國通史,把心得偷偷地寫在一張張五顏六色的小紙片上。這樣,我就為改革開放後不到三年(1979年)即出版的“美國通史簡編”打下了堅實基礎👨🏿🏭。隨後🐮,北大招收工農兵學員,允許我參加輔導學習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六本書的工作🚸,我就把它當成認真地讀經典著作的一個好機會。1972年尼克松訪華後,美國史研究不再是禁區,也使我有繼續研究的機會。改革開放更給我帶來學術研究的春天,我生機勃勃地學習再學習⛹🏽,不斷提高我的水平👩⚕️。我修訂👨🦲、擴充了舊著,我大部分關於美國史的文章都是在改革開放以後寫的,我還招收了研究生⚧🟠,被聘為博士生導師🔠,獲得國務院頒發在社會科學作出重要貢獻的榮譽證書和特殊津貼🧛🏽♂️。在我86歲高齡之時,根據院務會議的決定,社科院組織出版了《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者文選 黃紹湘集》(精裝本,40余萬字),2001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共39篇論文、綜述、書評、及文章↘️。2006年⟹,我被選為社科院首屆榮譽學部委員。
從1985年後,我還先後三次踏上了美國的土地🧗♀️,作為由美國國家科學院的美中學術交流委員會等邀請的知名學者✮,作為新中國的美國史學家,與美國同行進行學術交流。從我學成歸國,到我重訪美國🏰,時間流逝了將近四十年🪆。雖然黑發變白,但我的初衷未變。
如今我年事已高,又患有多種老年性疾病,但我並不畏懼病痛✹🧛🏽。所幸我的思維能力尚好🥡🐷,每天還能堅持讀讀書、看看報。我從年青時起,就為理想而奮鬥,在我的遲暮之年🚶➡️,我仍然要保持頑強的意誌。我是活到老、學到老、奮鬥到老,生命之火不熄,戰士永遠屹立🎅🏽。
(本文根據筆者在2002年4月《意昂体育平台九級意昂通訊》發表的《共話起伏跌宕的歲月》作了個別補充和文字修改)
黃紹湘 於北京
二〇一一年十月第一次校對
二〇一三年一月第二次校對
轉自 中國社會科學網 2013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