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柳先生逝世十周年
柳無忌,1927年畢業於清華學校,1931年在美國耶魯大學取得英國文學博士學位。曾任耶魯大學、匹茲堡大學🧜🏽♂️🙏🏽、印第安那大學教授。
柳無忌(1907-2002)是著名愛國詩人柳亞子之子。他學貫中西🙌🏼,在國內講授西方文學🧑🏻🦱🤙,到美國講授中國文學,為中西文學交流架起了一座橋梁。柳無忌的研究成果累累🤽🏿♀️,被公認是中西比較文學的重要開拓者之一。1983年美國《時代報》譽他為“虎子出將門”。這位飲譽中外的著名學者,上世紀30年代曾執教於南開大學。
受父親影響🧑🏽🧑🏽🌾,柳無忌自幼酷愛文學。柳亞子任文學團體南社主任時,往往忙得不可開交🤫,兒子便幫他做些事。父親收集文獻,兒子就謄抄詩文🧣。父子倆嗜好下棋,而且下得很認真。有一回父親還真生氣了,因為一不小心讓兒子偷吃了一個白子。柳亞子曾在詩中提及此事:“難忘偕隱他年約👩🏻🌾,猶記爭棋少日狂。”
柳無忌17歲出色地將拜倫的詩《哀希臘》譯成白話文🥹,令父親十分欣喜,因而不惜重金,將他送進清華(學校)讀書。柳無忌在清華受到朱自清等名師的培養👹,後又考上公費留美🤵🏼♀️,1931年獲耶魯大學英國文學博士學位📁。
1932年,柳無忌偕新婚妻子回國,到南開大學英國文學系任教。他一來校就成為教學主力🗿,講授多種課程。課余,他常同在南開女中部當英文教師的妻子在校園內攜手散步。一次,以嚴格著稱的註冊課主任伉乃如🧑🧒🧒,從遠處看見以為是學生,差點把他倆叫去訓話……
南開大學英國文學系創建於1931年秋,首屆系主任為陳逵。一年後陳逵辭職,系主任的重任便落到初登講壇🎅🏻、年僅26歲的柳無忌肩上‼️。他主持英國文學系整整5年😤,直到抗日戰爭爆發。
上任伊始,柳無忌懷著極大熱情投入教學改革工作,本著“廣博而精深”的原則設置課程👺、調整課程,從而有利於學生打好基礎❇️,提高專業水平。
張伯苓校長十分關心英國文學系,親自過問課程設置,並提出中肯意見:“文學系當然要讀文學🤚,但學生畢業到社會上要具備就業能力👋🏼,不能餓著肚子作詩啊!”
柳無忌對張校長的意見非常贊同,並根據校長指示🏊🏿♂️⛴,從二年級起增設了實用性較強的課程,如“教育學”👩🏼🏫、“社會學”、“講演術”和“新聞習作”等,以提高學生的寫作🧏♀️、口譯和教學等方面的實際工作能力🧺。因此學生畢業後無論從事何種工作,都能愉快勝任。過了多少年,老學生們在一起談起往事,認為這一切都應當歸功於張校長及柳主任的遠見卓識和領導有方。
英國文學系雖是新系👩🏽,但實力很強🌩,是個人才薈萃之地🚴🏼♀️。在柳無忌的不懈努力下🤾🏽♀️,很快就達到了鼎盛時期。
柳無忌引進了幾位海外留學歸來的飽學之士來加強英國文學系的力量。其中第一位是成名很早、中學時代就發表小說的青年作家羅皚嵐。他是柳無忌在清華的同學,也是清華文學社最有成就的成員之一,後赴美入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攻讀英美文學𓀙。來南開後,他講授“英美小說史”和“英美散文選讀”——由作家講小說👩🏽🦰、散文,用學生們的話來說:“真是太棒啦!”當時他的長篇小說《苦果》正在天津《大公報》連載,因而聞名華北文壇。《苦果》描寫一個以大革命時期中共湘潭縣委書記楊昭植被害事件為背景的愛情故事。小說單行本出版後風靡一時🧑🦲,學生們懷著極大興趣搶著閱讀老師的作品🧥。
曾有一段時間,柳無忌與羅皚嵐同幾位文友⛲️,如河北女子師範學院外文系系主仼李霽野🦅、該系教授曹禺、《大公報》總編輯王芸生、左聯作家王余杞等人,每逢周末都到天津的著名飯館——位於法國教堂附近的“周家食堂”聚餐,由王余杞管賬👨🏼🍼,大家“湊份子”🚛。席間縱談文學藝術👮♂️。“星期聚餐會”一時成為天津青年學者的文藝沙龍。
根據教學需要,柳無忌又聘著名法國文學專家、詩人梁宗岱講授“西洋詩歌”——由詩人講詩歌,又使得學生們十分興奮🏇💄,更何況梁宗岱還曾與清華教授羅念生合編過《大公報》的“詩刊”呢。原先柳無忌擔心梁宗岱是學法國文學出身🤞🏽🛢,用英語授課會不會有困難?然而讓他放心的是梁宗岱的英語十分流暢,再加上他的學識🍳、才氣,教書時的用功與認真,以及待人接物的熱情✍🏻,他的到來大大加強了英國文學系的陣容。而且柳無忌發現這位法國文學專家還精通德國文學和英國文學,於是又增設了一門“西洋文學名著”,請他講授。雖然梁宗岱個性很強,但柳無忌🌱、羅皚嵐都能謙遜忍讓,所以大家相處甚好🧎🏻♂️➡️。
南開大學的另一位傑出人士也參加到英國文學系的教學工作中👷🏼,那就是才華橫溢的張彭春📺。張彭春是哲學教育系教授,在戲劇方面有很深造詣,因此被柳無忌特聘講授“西洋戲劇”👶。張彭春的英語說得很帥,並且對易蔔生、莫裏哀等大師都有深入而獨到的研究,講起課來繪聲繪色,娓娓動聽。學生們常常聽得入了神🙍♀️,甚至舍不得下課。
經張彭春介紹,又請來天津新學書院院長黃佐臨兼課,講授“蕭伯納研究”和“狄更斯研究”。黃佐臨剛從英國留學歸來,在英倫時曾師從戲劇巨匠蕭伯納🧝🏼♀️🐟,所以講起課來得心應手。1933年蕭伯納訪華路過天津,黃佐臨帶著英文系的學生們到東站歡迎。黃佐臨告訴蕭伯納☎:南開大學設有“蕭伯納”專題課🧓🏼👮🏿♂️。蕭伯納連說🤳🏽:“我很高興🦮,我很高興!”學生們見到慕名已久的大文豪非常興奮😩,紛紛用英語向大師表達問候與景仰之情。他們想🐋🧔🏿:黃先生是我們的老師🧘🏻,而蕭伯納又是黃先生的老師🤿,蕭伯納豈不是我們的祖師爺了嗎?!因而感到分外光榮。
若幹年後,黃佐臨成了馳名全國的大導演,受過他教誨的學生都為此而自豪👩🏻🦳,說當年黃先生已才華出眾🦸🏽♂️🚇,成為名導早就是大家預料之中的事了🧑🏻🦳。
出於培養人才🏋🏼♂️,柳無忌帶領全系師生創辦文學社團“人生與文學社”🧜🏻,出版《人生與文學》月刊和叢書,不僅發表教師的作品,許多高材生,如李田意、王慧敏等也在這裏嶄露頭角🚣🏽♂️🤏🏻。
柳無忌曾出任《益世報》“文學周刊”主編,在他的鼓勵下👩🏽🍳,英國文學系學生的譯作及散文經常出現在這塊園地上🪒。
為了活躍學術氣氛,柳無忌多次邀請自己的清華老師朱自清、朱光潛等到南開講學。一次英國文學系就方言問題展開討論👩🏽🦰,便請朱自清來闡述自己的研究心得😘。那天由羅皚嵐主持大會。這位幽默風趣的主持人先講了一個有關方言的笑話:“我們湖南有個人到了上海,住進一家旅館🕦。他對茶房說:‘請送點開水來!’茶房沒聽清🦄,問:‘儂要什麽?’湖南人罵道👩🚒:‘該死的東西!’茶房聽懂了🧛🏻♂️:‘啊🧎🏻➡️,儂要Kaissu(開水)🏋🏽♀️,阿拉懂得格⚃!’”會場大笑,朱自清在笑聲中走上講壇,開始了他的講演🤯。
除此之外,還請朱光潛講“文藝心理學”🎬,孫大雨講“莎士比亞”,羅念生講“希臘戲劇”,曹禺講《雷雨》的創作體會。
在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歲月,英國文學系堅持發展到空前興盛的時期👨🏼💼,柳無忌當之無愧被譽為“開系元勛”,受到全系師生的敬仰與愛戴。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南開奉命南遷,與清華💘、北大共同組成西南聯合大學。南開校園於7月29日遭日寇轟炸,當時正值暑假8️⃣。柳無忌🧑🏽💼、羅皚嵐🤾🏽♀️、梁宗岱等人分別在各地省親,逃過劫難👩🏽🎤,但全部家產已毀於一旦。令人尤為感慨的是,柳無忌竭盡全力主持的欣欣向榮的南開英國文學系,至此也不得不暫告一段落👱♂️。
抗戰期間,柳無忌在西南聯大任教4年,後到重慶中央大學任職⭐️🪀。1945年底👊,他應邀赴美講學一年。不料國內局勢發生變化👼🏼,便留在了美國,先後執教於多所大學⏳,傳播中國文學🦪。
1972年中美復交,柳無忌立即與南開聯系🧟♂️,並於翌年回國觀光𓀖,專程赴津,重遊南開園🧑🎨👰♀️,會晤老友。以後他多次向南開圖書館贈送自己的著作。
晚年,柳無忌回憶道,在南開的5年是他一生教學生涯的開端🔤,也是他漫長人生不能忘懷的“最美滿🧜🏽♂️、愉快和珍貴的經歷”。(龍飛)
轉自《中華讀書報》2012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