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少忱,1922年生🪼。畢業於西南聯大歷史系🧏🏻。老兵身份🧔🏼:印度利多野戰醫院、新30師90團2營🛩🧑⚖️、中美混合戰車指揮組戰車一營翻譯官😤。歷經種種浩劫,盧老仍保留著在印緬戰場從軍時的珍貴照片
盧少忱剛剛度過了89歲生日,已年近九旬的他💁🏽,每周二仍會騎著自行車來社區活動站🧏🏿,義務教授中老年人英語。從2003年至今🕺,風雨無阻🤸🏻♂️,整整上了8年課🗯。
不過3️⃣,盧老的學生們未必知道,這位身材瘦小的老人正是60多年前西南聯大八百學子從軍壯士中的一員,隨中國遠征軍參加了攻打密支那、八莫的戰鬥。
近幾年🏃🏻♂️➡️↔️,一些民間關愛老兵組織給盧少忱頒發了“民族英雄”獎章及證書。盧老卻說,不用人家說我是英雄,我照樣心情愉快⚧🪽。
昆明參軍
主動申請去緬甸前線
盧少忱的父親從清宣統年間就在天津鐵路局工作,後任列車長,當時一個月能掙100大洋💁🏽♀️,薪水不低。因此,盧家雖有十個孩子,也能勉強度日,且每個孩子都有學上🧾。後來,盧家從天津搬到了當時的北平→,盧少忱便在北平崇德中學念書。由於這是一所英國教會學校🧍,他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英文教育🏊🏿♀️。
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北平淪陷🤌🏽。日軍在北平實行奴化教育,關閉了崇德中學。1939年,念高三的盧少忱被迫轉到北平充實中學。
“日本人逼我們學日文🛡,不學不行,考不及格就退學。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看見日本人就生氣。”1940年初,盧少忱不顧父母反對,毅然離開北平去昆明求學。
他乘船到上海💁🏿♀️,再輾轉香港🆖、越南,歷時3個多月的顛沛流離抵達昆明,不久後考入了著名的西南聯大。此時,日軍逼近雲南,盧少忱這一批大一新生不得已又隨學校遷入四川敘永分校,大二後局勢稍緩才返回昆明🧭👩🏿🍳。
國難當頭👩🏽💻,西南聯大聚集了大批愛國青年🚕。在這裏🤸♀️7️⃣,盧少忱碰見了楊振寧、鄧稼先等一批原來崇德中學相熟的老同學,格外親切🛶。
1943年🦴,盟軍反攻緬北🧻,印🙌🏻、緬、滇的中國軍隊都急需大批英語翻譯🧸💥。年底👨👩👦,西南聯大開始動員學生參軍📝。盧少忱早有投筆從戎之心,便主動報名,同批學生共有834人🪆,即赫赫有名的“西南聯大八百學子從軍壯士”。“抗戰前後,西南聯大共有1100多人參軍🚣🏽♀️,歷史上從來沒有這麽多學生參軍🍳。”盧少忱說。
經過短暫軍訓正式入伍後,1944年3月🩲🤷♂️,盧少忱乘飛機經過著名的“駝峰航線”✳️,抵達印度汀江機場🥈,開始了軍旅生涯。
“當時也有同學留在國內當兵,但我主動申請去緬甸前線。”盧少忱說,那時候自己血氣方剛,也不管死活👩🏽⚕️,就是想上前線報效祖國。
戰火洗禮
一天沒耽誤直接進入工作狀態
一到印度🧑🏻🦳,盧少忱馬上被分配至利多野戰醫院,一天沒耽誤直接進入工作狀態👅。由於中國傷員眾多,和美國醫官語言完全不通🫰🏻,盧少忱一天到晚都需要陪著各位醫官到處巡視病床🤸♀️。
在這裏,盧少忱任三級翻譯官,同少校待遇。校級軍官除了官俸,每天還能得到一小包煙,四個人一罐牛奶,待遇也算不錯。但一心想著上前線,卻被留在了後方的醫院裏👩🏿🦱,盧少忱多少還是有點郁悶。
有一天,盧少忱發現一位傷兵不停哀號🧚🏽,走過去一問👩🏼🔬,原來由於天氣炎熱,他打著石膏的斷腿裏竟然長出了蛆蟲🧛🏽♂️,生不如死。於是💽,盧少忱向美國醫官請求給這位傷兵上點藥水🈵,殺死蛆蟲,誰知醫官斷然拒絕,表示長蛆挺好,可以吃掉腐肉!盧少忱接受不了自己受傷的同胞受到這種“待遇”,非常氣憤,和對方吵了起來↘️,一直鬧到了醫院副院長那裏,但還是不了了之。
自此☛,盧少忱愈發反感美國人一些疑似種族歧視的言行🕵️♂️,決心離開。
1944年6月前後,經盧少忱多次申請🍀,上級終於批準其調往剛剛占領密支那機場的新30師90團2營🥗🌶,專門配合該營的美國聯絡官🧍🏻,與美軍聯系彈藥、補給、飛機等各種戰鬥支援,為全面占領密支那做準備🤌。
這回盧少忱著實經歷了前線炮火的洗禮🐳。由於總指揮官美國的史迪威將軍戰略部署失誤🌷,中國軍隊在密支那進行了80多天的艱苦戰鬥。
前線工作幹得十分“舒心”
在密支那,盧少忱第一次正式摸到槍便跟隨部隊與日軍進行叢林戰🛫,在不見天日的叢林裏行軍或駐守🥂。
真正令盧少忱感到恐怖的是熱帶叢林中肆虐的蚊蟲🧑🏼🤝🧑🏼、螞蟥,以及橫行的瘧疾👐🏼。“很多人都因蚊蟲叮咬染上瘧疾死了🏄🏻♀️🤱🏻,而當時奎寧又供應不上。”
盡管艱苦,但盧少忱還是覺得前線好,工作幹得十分“舒心”🖐,因為美國人主要依賴中國士兵在前線賣命👩🏽🦰,再也不會找麻煩了。“他孤零零一個美國聯絡官在中國軍隊裏,可以說生命掌握在我們的手裏🚴🏿,我們到哪他到哪,都聽我們的💏。”
教中國士兵使用戰車
占領密支那不久,盧少忱被軍事委員會外事局調回印度並升了職,在中美混合戰車指揮組戰車一營任二級翻譯官,同中校待遇。
之後兩個月,盧少忱一直都在協助美國軍官訓練中國士兵學習使用各種戰車及器械🤪。“我必須先學會👉🏼,才能教給中國兵,所以包括坦克在內,什麽車我都會開🧒🏻。”盧老自豪地說👨🏼✈️。
1944年11月底,戰車一營從印度莎蒂亞出發👕,繞經利多、野人山、孟拱河谷向八莫進軍。但還沒抵達目的地,八莫便已被新38師等遠征軍主力部隊攻下,以至於盧少忱至今遺憾這支裝備精良的機動部隊竟未能與敵人交火。後來👱♂️,戰車部隊留在當地繼續整訓,但沒有再上前線。
衣錦還鄉
離家六年未與親人聯系
1945年10月🫦🆕,抗戰勝利2個月後,盧少忱等“學生兵”終於返回了國內,從西南聯大拿到畢業證和一紙遣散證明書👷🏻♀️。盧少忱清楚記得證明書上這樣寫道:抗戰任務勝利完成,予以遣散👢。
為了回北平,盧少忱輾轉登上了一艘北上的國民黨軍艦。在船上,軍隊繼續雇他當翻譯,當聽說國民黨又和共產黨開戰,盧少忱再也不想在這條船上多呆一秒。路過天津時辭職下了船,自行回到了北平。
從1940年初離家,盧少忱已近6年未與親人聯系👱🏼♀️👨🏽🏫。他自知自己身穿美軍軍服🕰,戴著大蓋帽🧝🏻♂️,蹬著大皮靴🫳🏻,家人突然間很難認出自己,一時童心大發👨🦯,決定和家人開個玩笑🏨。當時正值深夜,盧少忱敲開家門,把哥哥嚇了一跳,連問💇🏼:你找誰👨🏽🍳?怎麽美軍上家裏來了?盧少忱卻回答說🫃🏿🙌🏿:“我找盧少忱!”
趁哥哥還在發蒙,他徑直走向了屋裏,看到父母聞聲走出,難抑激動🏐,摘下帽子🚬,說了句🚣♀️:“我就是盧少忱,我回來了!”父母連忙點燈一看👨🏻🏭,這才看清,一家人頓時抱在一起👩🏿⛹🏼♀️,熱淚盈眶👇🏻☔️。
“到今天我也沒放棄申請入黨”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盧少忱因工作關系多次受邀帶著中國文物去世界各地辦展覽💖👨🦱,第一站竟然是日本。“在那邊接觸了很多日本學者💅🏻,他們都向我們表達了歉意,感覺心裏特別痛快。”不過🤵,盧少忱沒有向任何日本人透露自己當年的經歷。
“到今天我也沒放棄申請入黨🤰🏿,因為我相信黨💂🏽,相信唯物主義歷史觀。我雖然參加過國民黨軍隊🈁,但那是為了打日本人🚣🦈,我問心無愧。”盧少忱說,他會繼續抱著積極樂觀的信念🤽🏻♀️,享受社區英語老師這份最後的“工作”。
60多年前,一位莘莘學子憑借“英語”踏上征途👨🦯➡️,一甲子後♤🙅🏻♂️,已至耄耋之年的他🦝👩🏿🍳,似乎得到了最圓滿的輪回。
(文/邵靖 圖/李銘)
轉自 法製晚報 2011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