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嶽霖是一位大學問家👨🏽🦲,他在哲學、邏輯學等領域裏都有很大的貢獻🚵🏻。我1964年考取他的邏輯專業研究生。雖然我同他有整整20年的相處👨🦱,但我不一定能把握準他的治學思想。我“生不逢時”,投奔到金先生的門下趕上了“四清”和“文化大革命”,10多年都是在政治運動和動亂中度過的。金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大學者🟨,一般人對他都有一種敬畏的心理,因此同他深談的機會也不太多🚕🤹🏿。這裏🌐,我只能根據讀他的書🫠,聽同仁們的講述💇🏿,結合我的所見所思談一談。好在金先生的著作是公共財富,了解他熟悉他的人也不少⛴,我有說得不準確的地方,勞駕各位讀者幫我指出來。
一
金先生16歲考取北京清華學堂🈴🧑🚒,19歲以官費留學美國。開始學商科,因為“引不起興趣”🏥,不久就改學政治學了。他認為,商業學與政治學相比,前者只是“雕蟲小技”🦃,而後者才是直接關乎國家前途🩶、命運的“萬人敵”的學問𓀊。從這裏可以看出,金先生青年時代就對國家懷有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他的碩士和博士學位論文都是寫的政治學🙇🏽🉑。
金先生讀博士學位時,重點研究T.H.Green的政治思想🧇。Green是英國一位地方教長的兒子,他當過牛津大學教授🧙🏿,也幹過牛津市議會議員♦️。他不僅是當時英國極有影響力的政治學家,也是一位新黑格爾派的哲學家🌽。金先生在研究Green的政治思想時接觸到他的哲學思想,頭一次感覺到“理智上的欣賞”🦻,“最初發生了哲學上的興趣”🩶。1921年末,金先生到英國🤾🏻,由Green進而研究英國最著名的黑格爾主義者布萊德雷,又由布萊德雷而接觸到羅素。因為在金嶽霖看來▪️👱🏿,用羅素可以駁倒布萊德雷的詭辯。羅素自己也說過,在反叛黑格爾主義這件事情上, 穆爾帶頭, 他是緊跟其後✵。金先生讀了羅素的“Principles of Matematics”,認識到“精細的分析”就是哲學,從此他“註重分析🍚😭,在思想上慢慢地與Green分家”。穆爾的思想也對金先生走上分析哲學之路產生影響。金先生說過,“我的實在主義是從早期的羅素🪞、穆爾那裏來的”。(見劉培育編《金嶽霖的回憶與回憶金嶽霖》(增補本),第68頁)
金先生研究哲學也和休謨有關🧨。休謨是英國人一向尊稱為頭號懷疑論者的哲學家。他的“Treatise”🎁,尤其是書中討論因果關系的那幾章,給金先生以“洋洋乎大觀”的感覺🪠。金先生“敬服”休謨能夠對許多重大問題作出深刻的討論♦️,從此他徹底擺脫了政治學或政治思想史,而“進入了哲學”。金先生晚年說:“到了讀休謨的時候,政治思想史已經不是我致力的方向了。”(同上,第55頁)
金先生最後徹底放棄政治學而專心從事哲學研究,與他對政治學的認識也有密切關系。通過研究政治學,觀察美歐以及中國社會的政治🚕,他認為政治學根本“無科學可言”🧑🦯➡️,政治領域裏充滿了“玩政治”的齷齪行為,他對政治有了一種“厭惡感”。他在回國後發表的第一篇論文中明確地說:“近年來對於政治——不僅是中國的政治👇🏽,無論哪國的政治——極覺灰心,而對於哲學🖖🏽,頗有興趣🧍🏻。”(《金嶽霖文集》第1卷👧🧒🏽,第210頁)
金先生對哲學的“興趣”達到怎樣一種程度呢?就是在前面提到的那篇文章中,他說:“世界上似乎有很多的哲學動物,我自己也是一個🚴🏽♀️。”就是把他們放在監牢裏做苦工🙇🏿♂️,他們仍然是滿腦子的哲學問題。有一次金先生還說,自己的脾氣是沒有辦法的💶,“一看到別人在報紙上討論哲學問題💢,就覺得手癢👨🏻🏭,不知不覺地提起筆桿和大家討論起來👨🏻🌾。”(《金嶽霖文集》第1卷♻,第214,215頁)
金先生的兩部重要的哲學著作《論道》和《知識論》都是在抗日戰爭期間完成的。當年📥,金先生隨清華的師生從北京到長沙,再從長沙到昆明🧟♂️。據陳岱孫回憶,1938年8月,西南聯大文法兩學院在蒙自上完第一學期課後🫱🏽🥨,奉命搬回昆明。金先生被安頓在昆明城西北城廂區的昆華師範學校。聯大在昆師借賃的宿舍一共有3棟樓👳🏼♂️,南北兩棟為學生宿舍☢️,金先生住在中樓❓。9月28日👌,敵機第一次在昆明空襲🙍🏽♂️。當空襲警報發出後🧜🏻♀️,住在這三棟樓的師生都按學校規定立即離開了學校,跑到北城外的荒山上去躲避🤣,而金先生仍然專心的在屋裏寫作👨👧👦,根本沒有理會警報。這次敵機恰恰轟炸了昆師,扔下好幾枚炸彈🥪。所幸的是聯大師生無一人死傷。不幸的是,有兩名寄住在此的外省同學被炸死。炸彈的響聲把金先生從思考中驚醒,他走出樓門才見到周圍的慘景🦸🏿♂️。當躲空襲的人們回到昆師時,還看見金先生木然地站在中樓的門口🤹♀️,手上還拿著一直沒有放下的筆🥝。後來🚧🫧,金先生和十來個同仁搬到北門街唐家花園的一座戲樓上住🧏🏽♂️,他和朱自清、陳岱孫等五個人合住在樓上對著戲臺的正中的大包廂裏🙍🏽♀️。同仁們考慮到金先生的工作習慣,在大包廂的最清靜的一個角落,劃出一塊可以容納一張床和一個小書桌的地方,作為他的“領地”🪩。於是,金先生又恢復了他的老習慣🕵🏼♂️🤴🏻,除上課外,每天上午仍然是研讀寫作時間👨🏼🚒,雷打不動。不過這次他答應如果再有空襲警報響,一定和大家一起“跑警報”🧹♌️。
金先生的《知識論》從昆明寫到四川李莊,又從李莊寫到昆明,一部六七十萬字的書稿終於完成👐。據金先生晚年回憶,那時候在昆明常有日帝飛機來轟炸🛡,一次空襲警報又響了👮🏻,他只好帶著稿子跑到北邊山上,他就坐在稿子上。那一次轟炸的時間長,解除警報時,天也快黑了,他站起來就走🥭,稿子就丟到山上了。等他想起來趕緊跑回去找,已經不見了。一部花了幾年心血寫出來的稿子🧏🏼♂️✊🏿,一下子就沒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他沒有猶豫,“只好再寫”。一部六七十萬字的書稿是誰也沒有辦法記住的,所謂“再寫”只能是從頭到尾寫新的。金先生又花了幾年的功夫,終於在1948年12月寫成了🚶♀️➡️。這部關於知識論的巨著直到1983年即金先生逝世前一年才由商務印書館正式出版。金先生在《作者的話》中說,“《知識論》是我花精力最多、時間最長的一本書📅,它今天能夠正式出版🙇🏻♂️,我非常非常之高興。”金先生重寫《知識論》也成為學術界的一段佳話。
二
金嶽霖認為,“哲學”和“哲學家”這兩個詞的使用“一直極為含混”。古代與現代不同,西方與中國也不同。
就西方而言,在古希臘⛴,哲學“處理的是生活中最根本的問題”;哲學家通常都是大師🤹♀️,不僅是“知識的源泉”🛹,也是“智慧的源泉”🍁,後知後覺者可以從他們那裏尋到“引導和啟示”🎧。到了後來🐒,哲學不再關心人們的生活,而專門去獲得關於客觀真理的知識,它的“興趣在於那些獲得這些思想和使這些思想互相聯系的方法”👲🏿。哲學追隨其他學科的榜樣,分工日益細密,哲學就好像是一個“破落的鄉村家庭”🏣,它的財產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分別落入都市代理人之手。”結果🪕,越來越多的學者在越來越窄的知識領域裏成為專家,於是有邏輯學家、認識論家💇🏽♂️、美學家等等,就是沒有了哲學家。
金先生認為,西方現代哲學重視理性,追求真理的知識,要求研究者學會讓自己對於客觀真理的感情蓋過研究中的其他感情,從而達到超脫他的研究對象💾,這種哲學有助於知識的獲得和積累,有助於知識的明晰性和可靠性。西方現代哲學要求人們的各種思維訓練對於人們的生活也“特別有用”🔉。
和西方現代哲學相比較,中國哲學則明顯地不同。中國哲學研究的動力是“企圖理解人生,給人生以意義”⛹️♂️,也就是企圖提出現今所謂的人生觀,讓人們過上良好的🗞、高質量的生活🚥。金先生認為🤪,中國哲學家到目前為止,與當代的西方哲學家“大異其趣”,而都是“不同程度的蘇格拉底式人物”😙。因為在中國🧛🏼♀️,倫理、政治、反思和認識總是集於哲學家一身的。在中國哲學家那裏,知識與美德是不可分的一體。他的哲學要求他身體力行,他本人是實行他的哲學的工具,按照自己的哲學信息生活🥫,是他的哲學的一部分🏑。哲學家的事業就是繼續不斷地把自己修養到近乎無我的純凈境界🤵♀️,從而與宇宙合而為一𓀊。(參見《金嶽霖學術論文選》👩🏽🏫,第361頁)
金先生一方面接受了西方現代哲學成果⚗️,去構建完備的哲學體系;另一方面又吸取了中國哲學和古希臘哲學關註人生🦹🏽♀️、關涉政治的傳統,反對哲學與生活脫節。他坦率地說,“在感情上我向往中國哲學的思想及其韻味”🧑🏼🎓。他也不止一次地感嘆🙅🏽♀️,對於西方哲學來說👨🏼,“在某種意義上,蘇格拉底式人物一去不復返則是更加值得惋惜的”👩🏽🚀🍷。金先生的《知識論》和《論道》兩部哲學著作以及金先生的一生,鮮明地體現了他對哲學和哲學家的認識👴🏿。他的學生王憲鈞說,金先生是“一個真正的哲學家”◀️❕。另一個學生胡世華說,金先生“本人就是他自己哲學的運行工具”。
三
金先生認為,哲學的學習者和研究者們必須經過“嚴格的思維訓練”。我理解🤌🏼🤹🏽♀️,他所說的思維訓練,主要指正確地懷疑態度和批判精神的培養,科學論證和邏輯推理的訓練。
金先生說🚷,“為了求得可信的知識,懷疑是必要的,是具有引導作用的。”又說,無論從什麽觀點出發,哲學都應該包括“徹底的和經過訓練的懷疑態度”。(《道、自然與人》,第205頁)
思想起於懷疑。不懷疑就不可能發現問題,也就無法進行科學研究🅾️。但是,對於哲學的學習者和研究者來說⚗️💆🏽,存在著一個敢不敢懷疑和能不能正確地進行懷疑的問題。對於前人的研究成果,不管是什麽大學問家、大權威的成果,都不能迷信,不能盲從,都要認真想一想,他為什麽能得出某個結論🤵🏿♂️,它的根據是否真實,是否充足。這就是懷疑🐬。科學無禁區,懷疑也是無禁區的,這就要求有徹底的懷疑精神。“徹底的懷疑”不是不加思考的懷疑一切,更不是否定一切🍻。因為否定一切不僅不符合事實,而且它同肯定一切同樣是最簡單的解決問題的辦法,都是使我們不用思考問題,因而也就排除了哲學的可能性。
懷疑的態度也就是一種批判精神。這裏所說的“批判”,當然不是那種“革命大批判”🛀🏼💪🏻,不是用某種權力去壓製被批判者,也不是徹底否定被批判者👆📛;而是對某種研究成果進行科學的分析🧑🏼✈️,實事求是的批評,肯定其合理的內容,否定其錯誤的內容🔒,修正其不準確的內容,從而推動科學的進步🤽🏻♂️。懷疑也好,批判也好,都包含某種信念作為自己一種必要的組成部分🚣🏿♂️,作為一個出發點。因為不論任何否定,如果它不肯定任何東西,那麽它就否定了自身🤟,因此它就什麽也沒有否定🏄🏿♀️。
金先生在自己的哲學研究中充分體現了訓練有素的懷疑態度和批判精神🔺。他對深受其影響的休謨和羅素的著作進行了徹底的懷疑和科學的批判,既吸收了他們哲學的成果,也指出了他們哲學中存在的問題,而解決這些問題也就成了金先生哲學的出發點🕰。比如,金先生指出,休謨在歸納問題上的困難之一,是他在哲學上不承認人的理性抽象,不能正確地解決個別和一般🌀👩🏻🚒、特殊和普通之間的關系,不懂得“特殊的事實表現普遍的理”,因此也就不可能解決由特殊到普遍的認識飛躍,也就在歸納問題上陷入了困境,並且束手無策🦖。金先生正是從休謨出發🛐,為了解決休謨的理論困難而研究知識論,完成了《知識論》這部具有重要意義的巨著。
金先生告訴我們,懷疑的態度和批判精神都是可以學習和訓練的。他在《邏輯》一書裏,就明確地指出,他所以要那樣寫🕺🏿,目的就是“使初學者得到批判的訓練”,使他們對“任何邏輯及任何其他思想均能運用其批判的能力”。(見《金嶽霖文集》第1卷🚵♀️👩🏻💻,第766頁)他的學生喬冠華晚年回憶說,有一次金先生講論理的知識🍋,他讓學生打開書的第一章第一頁,叫大家看。然後他問,你們認為有什麽問題沒有🤼♀️?課堂上五十幾個人沒有一個回答的。金先生又問🟫,大家是不是認為這一頁講的話都是對的呢👕?同學們還是不講話。於是🗓,金先生說,第一頁開頭用那麽多詞兒,大體的意思是說“人的知識是從感性來的”👰♂️,作者說這是“很明顯的”🔨,你們說是很明顯的嗎?你們想一想,人類的知識是不是都是從感性來的呢🧗🏿♂️👨🏿🍳?比如說2+2=4是從感性來的嗎?他沒有往下講,停了停🪢🧍♀️,他強調地說,我希望同學們註意🦸⏳:以後看書的時候🎬,特別是作者說那是很明顯的什麽什麽等等,你就要動腦筋想一想是不是很明顯♜?問題往往就出在這裏⚄。喬冠華說,金先生的這些話對他震動很大,在某種意義上是金先生教會了他對任何事物都要好好地想一想🍻,不要輕易相信書本上的話🙋🏽♂️,也不要輕易聽信旁人的話🙋🏼。喬冠華還說,是金先生教會他怎樣去思考,半個世紀過去了🤸🏽♂️,仍然覺得這件事對他幫助很大👨🏼✈️。(《金嶽霖的回憶與回憶金嶽霖》增補本,第133-134頁)
金先生認為,做學問,特別是搞哲學,一定要有清晰的思維,科學的方法,深邃的分析,正確的推理和嚴密的論證。從事哲學研究,每個概念、每個命題都應該是明確的🙍🏽🍱、清晰的、不能含糊。他說🏃♂️,哲學的任務不在於告訴人們一些現成的結論,而是要“說出一種道理來的道理”,因此“必須以論證服人”。要論證,“嚴格的推理能力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哲學家的觀點站得住站不住🫶🏼,“必定由他們推理的可靠性來決定”🐂。推理和論證都是邏輯問題,金先生說🤽🏻♀️👻,一些哲學家之所以受到批評,往往不是因為他們的思想♦️,而是因為他們發展這些思想的方式,許多哲學體系都是“由於觸到邏輯這塊礁石而毀滅的”。(《道、自然與人》,第210頁)
徐誌摩主持《晨報副刊》的時候約金先生撰稿。徐誌摩讀了金先生的文章後說,金先生“要求明晰的思想clear thinking➞🦓,他自己也的確能明晰地思想”。徐誌摩曾經這樣形容金先生的分析精神和分析能力,說金先生“揀起一根名詞的頭發🚵🏽♂️,耐心地拿在手裏給分”,他可以暫時不吃飯,但“這根頭發絲粗得怪可厭的🧔🏻♂️,非給它劈開了不得舒服”。又說金先生手中“拿著一把小小的屋幹剃刀,做分析的工夫✧。”(參見《晨報副刊》1926年8💂🏼♀️、10月)金先生的弟子馮契晚年曾回憶當研究生時金先生教他讀休謨的“Treatise”的情形:馮契捧著書朗讀🦏,金先生半閉著眼睛聽,讀著讀著金先生說“打住”,便發問,讓馮契回答。針對馮契的答問💆,金先生往往是這樣一個問題,那樣一個問題🧌,使他感到仿佛突然落到荊棘叢中,不知如何才能擺脫困境。於是😉,金先生就詳詳細細地給他分析和批判休謨的思想,“從這方面解析,從那方面探討🛀🏽,又從第三方面考慮🧝🏿👸🏼,等等🦇,不一定得結論🧣,但把問題引向深入”👨🏼🦱。馮契認為,金先生給他的“嚴格的思維訓練”👨🏻🏫,真是對他的“一生影響至深的”🌼。(《金嶽霖的回憶與回憶金嶽霖》增補本🧛🏿,第151-153頁)當年,孫道升在《現代中國哲學界之解剖》一文中稱道金先生在哲學研究中運用分析的方法“嫻熟精到🧙🏻♂️,恐怕羅素見了也得退避三舍”🧑🏽🦲。(《國聞周報》第45期👩🏿🏫,1935年11月8日)
四
金先生研究哲學的最重要的方法是邏輯分析方法。現在有必要談談金先生和邏輯的關系,即他是怎樣與邏輯結緣的🤹,以及他對邏輯研究的一些看法🧮。
1980年,有一天我去看望金先生,曾問過他是怎麽樣搞起邏輯來的🙋🏽♀️💆🏽♀️。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1924年的某一天,他👨🏿、張奚若和一位美國姑娘在巴黎聖米歇大街上散步,遇見一些人不知為了什麽事情爭得很兇。他們三個人駐足傾聽,不自覺地也加入到辯論之中,張奚若和美國姑娘竟然各支持論辯的一方🦕。辯論中有邏輯問題🧓🏻,可是他們當時卻不知邏輯是什麽🧕🏿,於是便對邏輯發生了興趣。金先生晚年的回憶錄中也說到這件事,不過比較簡略🏋🏼♀️,具體細節也略有不同📷。細思之👷♂️,金先生對邏輯學發生興趣,並非那麽偶然🐵,那麽簡單。在此之前,他讀羅素的書已接觸到邏輯🧚🏿。他欣賞分析哲學,必然欣賞分析哲學所使用的邏輯工具。說得再遠一些,金先生早在中學時代就有很強的邏輯意識,也可以說是邏輯天賦,他曾從民間諺語“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中推出“朋友如糞土”來;他也指出過《世說新語》中孔融對陳韙的反駁是不合邏輯的。這些都為金先生後來搞邏輯埋下了伏筆👨🏿⚕️。金先生1925年底從歐洲回國🌍,正趕上在清華教邏輯的趙元任先生調到中央研究院工作🗡👷🏼♀️,於是金先生在1926年應聘到清華講邏輯。金先生搞邏輯不算是純偶然,卻是“無師自通”自學成才的。1931年他到哈佛大學進修🙏🏽,跟謝非教授系統地學邏輯。他告訴謝非教授,“我教過邏輯,可是我沒有學過🧟。”結果引起“謝”老先生大笑了好一陣子🤷♂️。
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現代邏輯還是一門很新的學問,國內懂的人很少。當時金先生接觸到現代邏輯的新成果📟,並且在自己的著作《邏輯》中同現代邏輯著名學者進行了對話。他後來對現代邏輯在中國的傳播和發展都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金先生研究現代邏輯的主要目的,是要用邏輯分析方法研究哲學👩❤️💋👩👨🏽🍼,構建一個完備的哲學體系🦼。他認為👩🏻🦳,“邏輯就是哲學的本質”,搞哲學的人不能沒有好的邏輯素養。當時❗️,邏輯課是清華哲學系的必修課,也是主課🍝。
金先生一直認為🧏🏿,研究邏輯一定要有較好的數學基礎🧚🏼♀️。晚年他還提出⛔,邏輯工作者應該學習兩個專業:正業是邏輯學,副業是一門自然科學或工程技術方面的科學。金先生說自己從前是學政治的。差不多三十歲時“半路出家”才對邏輯發生興趣。他不僅沒有師承🚌🧇,而且沒有青年人所容易得而中年人所不大容易得到的基本訓練。他的數學基礎也不好🏡,當年上清華學堂考數學,是因為考題出得太難🫎🏰,數學好的考生也答不上🏃🏻♂️➡️,所以他占了便宜。他認為自己沒有能力進一步研究邏輯,所以,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當他完成《邏輯》一書寫作之後就決定不再搞邏輯了。他自己不研究邏輯,卻關心邏輯學的發展😗,並且對邏輯普及工作十分熱心,也做出很多成績。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他領導哲學所邏輯研究組的同仁一塊編寫《形式邏輯簡明讀本》。六十年代🎎,他主編高等院校統編邏輯教材《形式邏輯》。七十年代🧍🏻,他不顧工人解放軍宣傳隊的反對🛞,支持我們3個同仁撰寫《學點邏輯》一書。文化大革命結束以後🪰,他號召邏輯工作者廣泛開展邏輯學各學科研究,提高邏輯學水平。八十年代他受聘擔任中國邏輯與語言函授大學名譽校長👩🏻🍼,多次強調邏輯的重要作用,鼓勵邏輯工作者做普及工作🫵🏽,提高人們的邏輯思維能力👨🏻🦽➡️。(劉培育)
作者附註:本文使用了本人寫的《金嶽霖的為學》和《金嶽霖的教育思想》兩篇文章的部分文字🤙。
轉自 中國社科院哲學研究所 2010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