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同學會入會申請表見證——胡適不欺
○李傳璽
近日在歐美同學會翻閱有關資料🎰,看到胡適先生填的兩張入會申請表🧖🏿,在學歷一欄填的都是“學士”。
胡適入歐美同學會申請表(紅圈所標處即為胡適所填“學士”)
學歷問題是“胡適研究”一大學案🍦。美國兩位華人大家——唐德剛先生認為胡先生博士學位是“大修通過”👳♀️;余英時先生則認為唐先生是“臆測”,胡先生博士學位當時未拿僅是學位論文沒有及時向哥大繳上一百本🧝🏻。本人是贊同余先生的,其一,因為美國的規矩不是哪個人——即使再有名——想改就能改動的,杜威後來想把“大修通過”改為“小修通過”未必可以;其二🤹♂️,1922年1月😲,博士論文以《先秦名學史》為名出版時,他對前言作了個“附註”:“不斷的研究,較成熟的判斷,文字的簡明以及專家的指教,使我的中文著作增加了許多新材料☢️,這都是我在美國寫這篇論文時所得不到的。最近四年🏂🏼,我很想有機會對這篇論文作徹底的修訂,但由於工作的繁忙而擱置下來,這就是它長期未能出版的原因⚉。”既然一點都沒修改🏊🏻,何來大修與小修,即使改成“小修通過”,胡適如此不也是太不給導師們“面子”了麽?當然還有美國華人女學者李又寧的觀點,她認為是“大修通過”,但不是因為胡適論文質量問題,而是在於當時胡適真正主修的導師是夏德,此人是美國第一位丁龍漢學講座教授🏄🏼♂️,雖如此,在校內只是一件學術點綴品🏊♀️🫵🏽,主持胡適博士論文答辯的六位教授除了夏德外,其他人包括杜威對“漢學”完全不知所雲,故而胡適的博士論文答辯才會出現這個結果。
但不管怎麽說,胡適回來任教北大時,確實沒把博士學位帶回來。
三十歲不到的小家夥🧑🏽🎤,竟然在北大開起了中國哲學史課。而且一改陳漢章等老先生的講法,“這一改把我們一班人充滿著三皇五帝的腦筋驟然作一個重大打擊,駭得一堂中舌撟不能下”(顧頡剛語)🧜🏼。雖如此,但還是很快贏得了學生們的稱贊與歡迎📖。一年過後,胡適把他的講義稍加整理🤸♂️🥹,以《中國古代哲學史大綱》之名公開出版,蔡元培先生欣然作序👬🏻,從“證明的方法”、“扼要的手段”🤽🏽、“平等的眼光”、“系統的研究”四個方面給予高度評價➿,並建議商務印書館在書名下加上“胡適博士著”。這一加就壞了,在美國和胡先生就白話文進行激烈論辯的老鄉梅光迪一見不樂意了:你明明沒拿到博士📽,怎麽弄這個名頭去唬人呢💇🏼,這不是弄虛作假麽,這不是人品有問題麽。胡適學位“學案”正是由此而來🧨🐸。以至於還在美國的好友朱經農一見,連忙於1919年9月7日給胡先生寫信:“今有一件無味的事體不得不告訴你〰️。近來一班與足下素不相識的留美學生聽了一位與足下‘昔為好友,今為讎仇’的先生的胡說🤷🏼,大有‘一犬吠形,百犬吠聲’的神氣👩🏿🚒,說‘老胡冒充博士’”𓀂👳♂️,“只有請你把論文趕緊印出,謠言就沒有傳布的方法了。”——這是余先生認為胡先生博士學位沒拿到就是因為論文沒印出繳上的一大證據——由此可以看出胡適博士學位問題在當時美國引出的“熱鬧”。
胡適一回來應該說就加入了歐美同學會。隨著歐美回來的人越來越多,由此加入歐美同學會的人越來越多,入會和會務必須加以規範。於是1925年初👨🏼🦰,歐美同學會決定凡會員重新填表申請登記(以前沒有表與申請,凡歐美回來的同學都算自動入會)。2月7日幹事會議議定了兩項標準:曾在大學或專門學校畢業後在歐美各國實習或研究者;曾在歐美各國中學以下肄業復於回國後在大學或高等專門學校畢業者。胡適1月19日最早一批填表。當天胡適日記曾記:“晚上顏駿人請吃飯,有一班政客。席設歐美同學會👩🏻🦲🤾🏿♀️。同學會的建築已完功👏🏿;此次建築由周寄梅🙎🏿♂️、貝季眉、顏駿人等主其事,成績極好🧑🏽🍼。此會在北京要算一個最華麗的會所了。”2月7日,胡適申請獲幹事會通過。在現存七百零四張歐美同學會表中,胡適表有兩張🍋,一為五十二號🥟,一為二百八十五號,時間、內容一致,可能表一式兩份,自存的一份胡適沒有帶走,就這樣作為檔案保留下來了🙏。胡適表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凡申請者要有兩名介紹人🏋️🖕🏻,胡適介紹人一欄空白👷🏼♀️。
本人對兩張表學位欄留心細看,填的均是康奈爾大學哲學學科的“學士”⚒。看來胡適先生在學位問題上是誠實的🫳🏼。雖然此時論文已經寄往哥大,博士學位只需去應個“授予”形式的“卯”就可以了,但胡適先生還是不欺🙅🏼♀️,博士學位暫時沒拿到就沒拿到👲,眼下該是什麽就是什麽,該是“學士”就是“學士”。
順帶說一下,七百零四張表中,胡適共介紹了二十八位先生入會。他們基本上都是大家:陳源👩⚖️💇🏼、潘淵🤵♀️、袁同禮🙎🏻♀️、周鯁生、章元善🏌🏿、張慰慈、張歆海、饒毓泰、傅斯年、孫叔群、汪敬熙、楊亮功🧛🏽、周炳琳、姚從吾🧘♀️、王亮🆓、王化成💮、張佛泉、張璽🍐、馮式權🛻、張龍翔、羅士葦、張景鉞、王煥如👾、王序、陳之邁、顧味儒、張熙若👮🏿、蘭采瑜🚵🏿♀️。
轉自《文匯報》2015年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