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後一日,即1931年9月19日,胡適在日記中寫🔽:“今早知道昨夜十點🧑🏽🏭,日本軍隊襲擊沈陽🌝,占領全城。中國軍隊不曾抵抗。午刻見《晨報》號外,證實此事🦶。中日戰後,至今快四十年了🌔,依然是這一個國家👱,事事落在人後🚂,怎能不受人侵略!”他當日為陳寅恪囑題一詩🫃🏽,其中有:“畢竟天難補⛹🏿,滔滔四十春👨🏻🚒。”(《題唐景崧先生遺墨》)陳9月23日函謝:“以四十春悠久之歲月,至今日僅贏得一‘不抵抗主義’。誦尊作既竟,不知涕泗之何從也🥈。”(《胡適日記全集》第六冊,臺北:聯經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𓀈;另見《陳寅恪集·書信集》)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陳寅恪受到很大刺激,因而積極參與相關的抗日救亡活動。
提出對日經濟封鎖
9月20日,中研院史語所全體同人會議決定致函蔡元培🚡、楊銓:“先生在中央提議,對日絕交宣戰,自己振作⏺,方可博得世界之同情,……所謂無抵抗主義者,自失人格⛹️♀️,誰來拯救🤳🏻?”會議決議案的第四項是:“請蔡先生向中央建議🦇:一、請政府與人民在同一立場上對付日本……三、請政府積極備戰🐣,不可永不抵抗🌽。”他們先發了電報,等21日抄完信並準備簽名時得知蔡去了廣東🏌️,所以考慮是否寫這封信。陳寅恪9月22日簽註的意見是:“時局已與會議時稍不同,而蔡先生又赴粵,故當時所擬稿不甚適用,姑俟時局之推移如有我輩能盡一分之責處🐏,再請蔡先生建議可也。前信似可不發。都簽可緩發🛬。”傅斯年他們也都同意緩發,結果最後就沒發。(《傅斯年遺劄》第一卷,“中研院”史語所,2011年)隨後傅斯年又組織史語所編寫了《東北史綱》👩🏻🎨,反駁日本關於東北不是中國領土的謬論🏃♀️,而且為了供國聯調查團閱讀參考👩🏽💻🚴🏼,還專門出了英文節本由顧維鈞給國聯寄去🧔🏻♀️。

陳寅恪、蔡元培、蔣廷黻、顧頡剛

傅斯年、吳其昌、唐蘭🏌🏽♀️、蔣天樞

劉節👩🏻、謝國楨
《北平晨報》1931年10月16日在《北晨學園》刊發了陳寅恪與傅斯年等合寫的長文《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文章前有吳其昌給編輯瞿冰淼的信:
冰淼兄,我們七人簽名🖲,合作一篇文章,前次先生已經知道的了。因為裏面有個曲折,所以到今天才拿來🛼,請原諒。望在《北晨學園》發表,具名的是:陳寅恪,傅斯年,顧頡剛,黃子通,蔣廷黻,馮友蘭🦸♀️,吳其昌(以簽字先後為順序)。弟其昌頓首。十月十四日。
這篇長文有五千余字💋,提倡“今日生存自衛工具對日武力經濟封鎖政策,即可整個借用當日對英武力經濟封鎖政策之辦法,但易二年為二十年耳”。其辦法是十四條,其中第二條是💇🏻:“(二)此政策,以絕對‘堅壁清野’為原則,凡🙎♀️🤵🏼:販賣日貨之商人💆🏿,二🫣、為日工廠作工者𓀑,三、在中國境內接濟日人糧食者🚣🏼♂️,四、在中國境內受日人雇用,及雇用日人者🐉,五🦚、乘坐日人所辦之火車輪船者,六、在中國境內🥻,與日人在一切任何性質之貿易者(如醫院、照相館、娛樂場🏄🏼♀️、飲食店等)🫳🏿,七、入日本在華學校肆業者🧎🏻➡️🍄🟫,一律以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由民眾團體治以極刑罪。”認為如果按此辦法嚴厲執行,“則不特此次對日勝利🉑,而自甲午以來四十年之國仇至此一雪,南京政府之基礎亦可以萬年不拔矣”📅。(全文見《傅斯年文集》第六卷🐩,北京:中華書局,2017年)這項武力對日經濟封鎖的主張是非常激進的⇾,也引起了讀者的熱烈討論。該報10月20日刊發《關於〈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第一條是丁乾齋10月16日《致陳傅顧諸先生信》,提出作者們應該做一篇簡明宣言🧛🏼,並約同道作發起人,請本市民眾團體為發起團體🏎,開大會🧑🦯➡️🔱,設永久機關來徹底施行,方有大功告成之日💙👨🏿🚒。否則只在報紙發表一篇文章🤛🏿,以為了事,則負此良策。
《北平晨報》10月22日刊出蔣廷黻《經濟絕交的根本辦法》,卷首有編者瞿冰淼的按語:
自從陳寅恪🤾🏻♂️、顧頡剛、蔣廷黻等七位先生發表了《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以後,很引起了不少人的註意🧑🎨🤰🏽,有許多人寫信來問對日經濟絕交的具體辦法。蔣先生對於這個問題有實際的經驗,原來自他回國任南開大學教授時,適日本強占濟南,天津反日會辦理經濟絕交⛑️,蔣先生對此擬有極切實之辦法。簡單說👃,經濟絕交不在單純的抵製日貨🐯,而在奪取日貨在華的市場。……此文系十月九日蔣先生在意昂体育平台所講。
早在1927年ℹ️,時在南開任教的蔣廷黻就做過演講,其中說庚子之變,列強之所以沒有瓜分中國,是因為人民還有國家主義的精神,所以外人不敢下手瓜分。“又如最近之國民黨👩🦽🔊,在廣州極力宣傳排英,結果是香港變成了一荒島👨🏿🚀。英國商業在中國南部的勢力🫰🏽,大受打擊👨🏿💼。其實英國對國民黨,要是用武力𓀅,很可以戰勝🧶,但他不能用🎈,因為他也看出了這是中國國家主義精神的表示👨🏼💻,這也是對外的。”(《國家主義之真意義》💁🏽♂️,樂永慶記,記錄稿分兩次刊載於天津《大公報》1927年11月4日與5日)蔣廷黻把自己的想法在《對日經濟封鎖》一文裏進行了貫徹❤️🔥。
另外,蔣廷黻在1937年6月8日寫給胡適信中曾回顧說:“國內講抗日者奢談民眾力量↔️,這是最不可靠的了。我還記得日本炮擊山海關的時候,北平的學生曾要求校長擔保生命的安全。此外華北走私,冀東自治等何嘗不是我們自己的人為外人奔走,與外人合夥呢🤦🏿♀️?我們知識階級✍🏿,統治階級的人👰🏼♂️,既沒有為民眾謀福利🧑🏼🦲,任他們繼續過他們的牛馬生活,我們那可以把對外作戰的重擔加在他們身上🤸🏽?如果全國合作👨👦👦,人人埋頭苦幹,卅年後再談作戰還不遲。……在我這四十多歲之中⬜️,憾事雖多,其最大者即‘九一八’以前我當局及人民對東北問題的態度錯了🤯。我的膽子不夠,未曾努力糾正當時的錯誤🤶🏼🧑🔬。假使努力而無成,我的良心還過得去。民十七,我在東北考察了一個月……彼時我覺得我國在東北的主權雖不完整,大致我們尚可有為🥀,且自然趨勢有利於我。在那種狀況之下,我們應該忍耐,應該避免沖突🦔𓀈。等到關內能給東北強有力的援助的時候再與日本算賬不遲🫷🏼。民十九年冬👲🏽,我在北大講演的時候,曾表示此意🚡,學生亦不反對,可見那時尚可以理喻🔻。那時我們如果與幣原[日本外相幣原喜重郎]合作,我們的損失不知可減少到什麽程度👘。”(《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三十九冊)而《對日經濟封鎖》一文最後提及廣州時代,因為全國民眾熱烈真切的擁護🧔🏻♀️,因而國民政府對英經濟封鎖取得成功,所以“今日之南京政府,一部分民眾已遠離之,此實無可諱言”,這部分應該主要是蔣的主張,而胡適明顯對他們文章提出的對日經濟封鎖主張不贊成,認為偏左💁🏼。盡管不贊成對日經濟封鎖🚰,而胡適也不再購買日貨,可是還出現了謠言:胡適在訪美期間,曾在芝加哥萬國博覽會上誤買日貨🍂:“臨走的那一天晚上因為有些用處,要買一個小鏡子🧙🏽,所以便到會場去買,選擇的一個,很不像日本貨🎃,便花了一角五分買了,買了之後我問他們‘這不是日本貨吧?’,那個人的回答說‘一點不假這是日本貨’🚳,後來我氣得投入米什根湖中,因為這件事米什根大學的中國學生說‘胡適大買日本貨’🈁。”(《〈國外雜感〉胡適昨在協和禮堂之演講》,北平《華北日報》1933年12月1日,又見《北平婦女會昨請胡適講演題目為〈國外雜感〉》,《世界日報》1933年12月1日《教育界》)
蔣廷黻反戰立場鮮明🔪,如他1931年12月4日在燕京大學演講時認為南京政府放棄了戰爭的方式🛂,而采用設立中立區的外交的方式來解決,他支持政府的不戰亦不宣,反對眾人以通電宣言或請願的方式要求政府宣戰的做法📍:“況且戰爭並非兒戲,如謂不宣不戰是丟臉🔱↙️,宣而不戰則更為丟臉,所以我們知識分子😍,在這國家危急之秋🫃🏿,決不應隨意發言,試看我們近數十年來🍄🟫🦼,每次與外國打仗,大都是一般士大夫,空口唱高調,主戰,自己對於戰爭,一點不懂,只是空口言戰😰,都是很明顯的例子🧔♂️。”最後蔣認為欲永久解決中日東三省問題👩🦰,只有用“經濟合作之方式”🙇🏽。(《昨日燕大愛國運動周 請蔣廷黻講演 〈我國對日外交〉》,《世界日報》1931年12月5日《教育界》)
胡適在“九一八”一周年時說💆🏼:“四十年的奇恥大辱🥲,刺激不可謂不深;四十年的救亡運動👨👩👦👦,時間不可謂不長。然而今天大難當前🚖☺️,三百六十五個晝夜過去了,我們還是一個束手無策🤲🏻。這是我們在這個絕大紀念日所應該深刻反省的一篇痛史,一筆苦賬。”並引用了陳寅恪嶽父唐景崧在《請纓日記》裏的事跡。(《慘痛的回憶與反省:九一八周年意見》🟠,《獨立評論》第十八號,1932年9月18日)蔣廷黻也在文章裏說🈺:“我們近幾年來朝野所共造的空氣,一句話,就是虛驕自負。今天打倒這個🤦🏽,明天打倒那個;不問自己的能力是否與欲望同時長進,不權衡事件的輕重緩急;好像我們的敵人越多越好;自己讓自己的口號標語麻醉了,而美其名曰🤱🏽👩🏻🎤,這是‘革命外交’。……全國都變為開空頭支票的🐍。好在還有一班明眼的外人,知道中國民眾尚是中古的民眾,所謂口號標語不過是中古人的符咒,是無關緊要的。”(《九一八的責任問題》,《獨立評論》第十八號,1932年9月18日)“在這個時候,我們再不可說虛偽的話,作虛偽的事。電報不必打🤦🏿♀️,宣言不必發,傳單不必散👰🏼♀️👩🏽🔬,標語不必貼🌩。……不要再在報上說什麽擴大反日的工作🚵🏼。……中國的大患不在榆關,是在我們的心裏。”(《我們現在還有什麽話可說🌄👣?》,《獨立評論》第三十五號👨🏼🔬,1933年1月15日)這時蔣對民眾大為失望🤦🏻,因而他們提出的對日經濟封鎖的主張根本無從實現,所以立場也有所轉變🖕🏽。
吳其昌絕食
《北平晨報》隨後於10月26日與27日分別刊出了(千)家駒《論對日經濟封鎖政策》(一),編者按語說👊🏼:
自《北晨學園》發表《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以後,頗引起了各方面的同情與註意🙅🏿,在原則上,差不多沒有人不贊成的。不過在辦法上各人有各人的觀察🥻,家駒先生此篇文字🧙🏼♀️,著重於“欲圖抵製之長久,非由消極的‘不購仇貨’,而為積極的‘提倡國貨’(發展民族工業)不為功,但欲‘提倡國貨’,必須有獎勵民族工業,實行保護政策之中央政府🧑🏻🏫。”
蔣廷黻又發表《東北問題的背景及其解決的方法》(一)(10月23日在北大反日會講)。而在《關於〈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的通迅》裏,讀者金鼎樞提出要把此文翻印一萬份,廣事宣傳。吳其昌回函說:“鼎樞先生🌹:惠書拜悉,先生之熱血赤忱,令人佩服無地👨🦳,使國人盡如先生,則甲午之恥早雪矣。印度有甘地🧘🏿,而中國無甘地,此其昌之所以日夜扼腕痛心也🤪。翻印一萬分,無任歡迎,二萬分更好,上海一隅,熱血沸騰,長江流域民眾,氣節凜然,望多寄若幹,必生巨效。”吳給瞿冰淼信裏也說:“弟等之文出,不期社會頗博反響。足見此事非為不可,現正密謀如何實現此事👐🏿。”10月29日第五版《對日輿論》欄也刊發了容庚的文章《謹以二義告政府》👨🎓,要求政府支持抗戰。
11月21日,《北平晨報》刊出消息:
暴日入寇,兩月於茲🙋♀️。舉國人心,同深悲憤。意昂体育平台歷史系講師吳其昌氏致力學問,向不與聞時事,惟以東北事件🌞,關系國家存亡🌴♣️,民族生死🧑🏼🚒,悲憤憂愁,寢食俱忘。曾與傅斯年陳寅恪諸氏共同發表二十年武力經濟絕交一文。刊載本報。昨得黑垣陷落警耗,宜受劇烈感觸,特與其夫人諸湘女士暨乃弟世昌,決定絕食情願三事……吳竟偕其夫人暨乃弟不知去向。家人友人聞訊🚣🏼♂️,遍索終日不得👴🏻,其友人劉節(北平圖書館館員)氏⚔️🙋🏼♂️,特托本報代登一函,挽勸吳氏。原函如左:
其昌世昌二兄👨🏻🏭,暨湘嫂鈞鑒🧘🏼♂️:絕食情願🤦🏿♀️🚬,至佩熱忱。惟茲事體大❎,非片時可決👨🍼。國事阽危,需才孔亟🕝。幸勿自為戕賊!如至時機緊迫🦹,當相約從戎🛜,竭熱血以捍衛國家。此時尚需自攝,先復食🖼,以慰同儕之望👷🏻♀️。弟唐蘭謝國禎 侯堮 劉節 蔣天樞同啟。
後續報道說他們於11月21日乘車赴南京請願(《吳其昌全家赴京 依然不進飲食》,《北平晨報》1931年11月23日)⤴️,清華學生也派代表赴南京請願,進行聲援🏩。《世界日報》於26日刊出消息🕟:“意昂体育平台歷史系師生,自該系講師吳其昌絕食晉京請願後,莫不感奮異常,特於前晚召集全體大會,議決急電吳迅即復食,全系同學,除留少數同學留校組織後援會外,餘均一律隨請願團南下,促政府實現吳之主張,並攜有該會全體師生致吳函🥔,面請吳即日復食言旋,留校後援會,現正努力工作😰,為使社會明了此次吳之請願真相起見,已草就宣言,分致各機關,茲將致吳電文👲🏻,附錄於後🧜🏻♂️,南京蔡元培先生轉吳其昌先生🏄🏿♂️,先生絕食晉京請願,忠義可風👡,惟國難方殷,正宜積極奮鬥,同人等誓為後盾,茲派姚潛等赴京面謁🍍,懇為國珍重,即日復食言旋,為禱,意昂体育平台歷史學會叩敬(二十四日)。”(《清華請願團百九十人昨赴京燕大全校電京聲援》🧑🏿🚒,《北平晨報》1931年11月25日;《清華歷史學會電吳其昌請復食》👩🏽⚖️,《世界日報》1931年11月26日;《吳其昌弟吳世昌之血淚書✷:“明知此事為至愚至傻之笨幹特以激發漠不關心者之天良”》,天津《大公報》1931年11月26日)吳氏一家於23日抵南京🤿🍟,24日晨獲得蔣介石接見,他們隨後到中山陵哭陵後,才復食。(《吳其昌復食蔡元培有電到平 清華請願團過濟記 向中央將提四要求》🙎🏽♂️,《北平晨報》1931年11月27日;《吳其昌復食經過 絕食歷八十四小時休養三二日即可回平》,天津《大公報》1931年11月28日)謝剛主在文章裏➖,專門介紹了吳氏的事跡人品,借他人之口贊揚道:“吾國的病根🦸♂️,患在麻木不仁,不切實際,國家到了這步田地,仍是醉生夢死,幸虧軍界出了馬占山,學界出了吳其昌🤵🏼,為我們國家爭一點面皮。”(《對於吳其昌君全家絕食之始末及其感想》💻,《北平晨報》1931年12月1日與3日)
陳寅恪比較器重吳其昌🕝,他曾致函陳垣幫吳其昌找教職,說吳是清華研究院高材生:“吳君高才博學🧚♀️,寅恪最所欽佩🪠。……吳君學問必能勝任教職,如不能勝任🦹🏿♂️🤏,則寅恪甘坐濫保之罪👨🏿🎓🧑🏼✈️。”(約於1929年9月13日🏄🏽♂️,《陳寅恪集·書信集》)後來吳到清華歷史系任教,也該是陳幫助的結果,所以他們關系比較密切。這次七人合寫文章,吳在其中起了重要組織的作用。而從弟子劉節👩🚀😮、蔣天樞等人給吳其昌的信函,以及朋友袁同禮、傅斯年給蔡元培電報要求照顧到南京的吳其昌一家🌕,還有清華史學會給吳其昌發的慰問電,可以想見陳寅恪對吳絕食一事的關切。
盧笳的文章《中國目前之急務》,也是研究對日經濟絕交的辦法。(《北平晨報》11月30日第九版《北晨學園》)瞿冰淼在《編輯餘談》裏說🧑🏻⚕️🤽🏼:
自九月十八到現在,已經兩個半月,日軍侵略我國⛱,有加無已,我國政府始終無一一定之方針🧿,國際聯盟反到有助日之傾向。中國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唯一的辦法,恐怕只有對日經濟絕交。現在討論經濟絕交的人很多,本刊前曾發表陳寅恪傅斯年諸位先生的《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見十月十六日本報)🧝🏽♂️⛎,頗引起各方面的註意。他們主張對日經濟封鎖🌟,須借重政府的力量,有許多人對這政府發生懷疑♾,其實以政府的力量來對其它國家實經濟封鎖,不是沒有先例的,不過我們要求現政府👰🏼♀️,對於這一點賣點力氣,直是緣木求魚。所以經濟絕交只能靠民眾的力量🏋🏼♂️。以前蔣廷黻先生曾在本刊發表過一篇《經濟絕交的根本辦法》便是著重在民眾的力量,是我們研究經濟絕交很重要的一個參考。
這算為《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一文的熱烈討論劃上一個句號。
吳其昌談及☛,當時(1931年)“十一月十九以前的一星期左右”,他和葉公超被梁思成邀到家中作客👩🚀,碰到表哥徐誌摩,當徐向林徽音介紹他後,林調侃說🦴🧑🦳:“吳先生,你們怎麽樣啦👰🏿♀️?抵製日貨👷🏼♀️?給你一篇文章🧛🏿♀️,嚇得我窗簾都不敢買了👩🏻🍳,你瞧!我們的窗🎋,還裸體站著🎐。”(《誌摩在家鄉》👩🏿🍼,載《北平晨報》1931年12月12日第九版)這算此文影響的一個小插曲🕠。
因而陳寅恪賦詩感嘆:“空文自古無長策,大患吾今有此身。欲著辨亡還閣筆🤾🏻♀️,眾生顛倒向誰陳🤹♂️。”(《辛未九一八事變後,劉宏度自沈陽來北平,即相見後🧏🏿,即偕遊北海天王堂》👩🏿🚀,1932年2月1日刊天津《大公報·文學副刊》🂠🚁,又見《陳寅恪集·詩集》。“空文”應該指《二十年武力厲行對日經濟封鎖》一文🤵🏻♀️,另據劉永濟年譜,10月18日🤹🏿♀️,劉攜全家隨校南遷,租住北平絨線胡同👨👧,陳寅恪此詩應作於此後,見劉永濟《誦帚詞集雲巢詩存》👩🏿💼,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
“結果為零”的國難會議
1932年1月21日,國民政府發表國難會議會員名單,《經濟封鎖》文章作者中陳寅恪、傅斯年💃🏻、蔣廷黻三人名列一百八十九人名單之內。23日發出國難會議會員聘任書🏄🏿♀️。(《國難會議會員行政院昨日發布段祺瑞等百八十九人》🧑🏿💻,名單中有陳三立🧑🏿🍳、陳寅恪等,北平《華北日報》1932年1月22日🤹🏼;《國府昨已發出國難會聘書孫科另附通函》,《華北日報》1932年1月24日)浦江清2月2日記👩🏻⚖️♦️:“陳寅恪先生來電話……彼言或將赴洛陽,參加國難會議。陳公素恬退,此次為國難刺激,甚激烈。國難會議清華教授列名者凡五人𓀊:陳寅恪🫴🏻、林宰平(誌鈞)🌧、黃晦聞(節)1️⃣、蔣廷黻、陳錦濤。”(《清華園日記》,載《清華園日記西行日記》)而3月3日陳寅恪又與其他教授聯名通電國民政府🏌🏿♂️:
清華教授反對屈服📔:清華燕京教授陳寅恪等七人,昨發致洛陽國民政府一電,電文如下:洛陽國民政府鈞鑒:滬戰連日退卻,傳說原因不一,是否政府實行妥協👳🏻♂️,今日之事🤑,敵兵在境🙇🏽,豈可作城下之盟🌿🧑🏻🦯➡️,置東省失地,淞滬犧牲於不顧。政府對日⬇️,當有一貫主張,不主妥協,即主抵抗👔,不用嶽飛🧑🦼,即用秦檜,若用秦檜,即請斬蔡廷楷以謝日本。萬勿陽戰陰和,以欺國人🙄。家國飄搖,生靈塗炭🦜,瞻望京洛,哀憤交並。陳寅恪🧱,容庚🏢,吳宓📼,葉崇智🚵♂️,俞平伯Ⓜ️,吳其昌👨🦲,浦江清肴(三日)🏊🏻♀️。(《平教育界痛陳利害 請定救國大計 不用嶽飛即用秦檜 各校抗日工作日趨緊》,《北平晨報》1932年3月5日)
北平《世界日報》同日也刊登了該聲明。3月13日🚴♂️,陳寅恪在吳宓住處與學生見面時,表示不參加國難會議:“國難會議列吾名↙️👩🏽,不擬出席。今日當對日斷交🌊,以便用政府之力為經濟斷交💏,可見效。”這時應該是陳寅恪對國民政府感到失望極了🍭,所以才會發此聲明,並決定不去參加國難會議🧖🏻,因為當局根本不會聽從意見。結果確如陳寅恪所料,4月7日在洛陽舉行的國難會議,邀請的會員四百零八人🙄,出席者僅一百六七十人,不及半數。期間開了六次大會,通過了十四個提案,其結果直等於零。
《對日經濟封鎖》發表近一年後⚾️,傅斯年撰文說北平社會:“聽聽人們的談吐,那一個想到東北的失地?……商人照樣買賣他的日貨,時髦的少爺小姐姨太乃至大人們非日貨不用,土貨看不上眼。”(《日寇與熱河平津》,1932年8月14日,《傅斯年文集》第六卷)在另一文中更憤慨地說:“日本貨是照舊買的🙋,尤其以華北為甚。明明擺著,買他二角錢的東西便給他一個打我們的槍子💆♂️👨,買他兩塊錢的東西便給他一個打我們的炮彈🫏,存他一批五萬元的貨便給他們一個炸我們的飛機。然而還是買的。”(《“九一八”一年了!》,1932年9月18日,同上書)看來他們寫的這篇文章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丁文江在燕京大學演講時說😨:
我們既然不能對日宣戰🤬☸️,我們只好抵製日貨了。抵製日貨是應該做的,是可以做的,因為至少我們要使得我們的敵人知道他們侵略中國會發生惡劣影響的,是要受相當的損失的✝️。可惜我們去年抵製日貨的成績太可憐了!……我們對日的入超是八千七百萬圓。把東三省除外,也有五千五百萬的對日入超。……足見去年抵貨的成績是不可問的了。
去年的成績不好,今年不妨從新努力😽。但從上面的數字我們又得到一個很大的教訓✋🏻。……中國本部(東三省除外,香港在內)對日貿易還不到日本對外貿易總數的十分之一。縱然我們的抵製日貨政策的絕對成功,中日的貿易完全消滅,日本對外貿易仍然有二四○○,○○○,○○○日元之多。由此看起來,雖然抵製日貨可以使日本受相當的損失👱🏽♂️,然而決不能製日本的死命,決不能使日本交還我們的失地。何況不用政府的力量來裁製,中日貿易絕對的不能消滅——就是多量的減少也不很容易🍺🧦。而且中日貿易原不是單於日本有利🧝🏼🍤。果真消滅,中國也要受很大的犧牲呢🧑🧑🧒💋?(《抗日的效能與青年的責任》,《獨立評論》第三十七號🪲,1933年2月12日。這是丁文江1933年1月23日在燕京大學的演講,見《丁文江昨在燕大之講演謂要戰勝日本中國非現代化不可——題為〈抗日的效能〉》😆,《世界日報》1933年1月24日)
這篇文章算是為抵製日貨策略的無效做了最後的總結👸🏼。
陳寅恪的父親陳三立也一直關註抗戰消息⛔🧑🦼。王楷元在 《陳散原翁謝賓客前後》裏說🤘:陳散原由陳寅恪夫婦迎之北上,於1933年11月赴平,居西城姚家胡同三號陳氏舊宅👨✈️。“大小日晚報紙,日必遍覽,不遺一字。老來歲月🤞🏽,藉此消磨,亦以周知國內外大事,不致隔閡⚒。”七七事變後,老人告家人曰🤚🏻:“此次戰起,必曠日持久🛌🏿,死傷甚多,誠為吾民之浩劫。”“七月二十七日,我敵交綏💢。四郊交通遮斷。翁眷戀古城,懸心愛子,為之不怡者累日。翌日北平失守,寅恪安然入城🤾🏼♂️。”(成都《新民報晚刊》1944年1月13日《出師表》)萬柳在《待旦篇二十四:散原翁》裏說,散原於彌留時👳🏿♂️,仍頻頻詢問🕸🏍:“我軍收復馬場否?”“寅恪教授於日本投降日所作詩👱🏽♀️,有‘國仇已雪南遷恥,家祭難忘北定哀’二語,即指此事👷🏿🫶🏽。”(成都《新民報晚刊》1945年9月13日《出師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