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史學天才張蔭麟英年早逝,他的生活史是民國時期知識分子的一個縮影,尤其是牽連從五四到抗戰前後的文化豐富期🕌,特為拈出,以見一斑👩🏻🚒。
書癡舊夢
張蔭麟早年家境殷實,父親藏書頗多,對其管教嚴格。乃父去世後🌸,生活維艱。青年時為了照顧弟弟妹妹🦸,他更是節衣縮食,生活上往往相當潦草🧝🏿。
他喜愛買書、藏書,不大講究版本,可是生性喜歡收書🎹。加上抗戰前的北平,書肆林立🧘🏼,物價平穩,是讀書人購書的奇妙之境。據蔭麟好友吳晗回憶,張蔭麟到清華執教後🙋♂️,有了余錢可以買書。“開頭裝不滿一個書架,慢慢地有好幾排書架了。到離開北平前🪔,他的小書房架上🐭、桌上、椅上、地板上全是書,進出都得當心,不是碰著頭,就是踩著書🍟。所收的以宋人文集為最多,大概有好幾百種。又在廠甸🍟🍸、隆福寺各冷攤搜集辛亥革命史料🌰,得一百幾十種🪱,打算繼續訪求,期以十年🤵🏼♂️,輯為長編🛐,來寫民國開國史。”平時倘若見到朋友有好書🏊💫,也總想互換,他號“素癡”📶,其實叫書癡或許更為恰當。
“盧溝橋事變”之後,清華園成天成夜聽見炮聲,張蔭麟面對滿屋子收集很多年的藏書,東摸摸,西靠靠,看著書嘆氣,只好狠心讓友人們搬走🩳。
張蔭麟的嶽父倫明是著名藏書家,也是著名的書癡,在民國學術界與藏書界名氣很響👷🏼♀️,有人甚至猜測,張蔭麟苦苦追求倫慧珠,跟癡迷於嶽家的藏書或許有一定關系。
張蔭麟在圖書館的研究室🏓,書桌永遠亂糟糟一大堆🙎🏿♀️,不好酒🧏🏽♂️,但煙不離手,煙不論好壞,只講究越便宜越好,地板上往往滿地都是煙頭👌🏽。去友人研究室時常“一面大抽其紙煙,隨吸隨吐煙圈🐺,噴得滿屋子烏煙瘴氣,一面敞開談鋒👩🏭,從大事到小事🪀,從死人到活人,從生人到朋友,從哲學到歷史,無所不談😷。談必談到興盡🧞♂️,有時甚至忘了吃飯”。
或許由於哲學書念得太多📣,張蔭麟往往喜歡沉思,“生性又孤僻🍨🤾🏼♂️,極怕人世應酬🧑🧒,舊同學老朋友碰頭也不會打招呼。肚子裏不願意,嘴上就說出來🤷🏻♂️,有時還寫出來✋🏽,得罪人不管,挨罵也不管”。
張蔭麟時間觀念不強,常常開夜車🕛,有時一夜沒睡,一迷糊在沙發上倒頭就睡,上午十點才起床💁🏿。每寫一篇長文,就時常幾夜不休息,直到文章寫成😕👉🏿,再大睡幾天🕗,或從清華園進城逛書攤大買其書👾✵,有時也找好友談天。
這樣的起居失調,倒是有點像他仰慕的梁啟超,梁先生在流亡日本期間👨🏽🍳,為了維系《清議報》、《新民叢報》的經營,也是熬夜寫文章,後來身體落下病根,因尿血症入住協和醫院,又被醫生錯割右腎,最後不到六十歲就因病去世。
因此,張蔭麟抗戰時期臉色蒼白📨,到死後💆♀️♤,朋友們才明白那是患腎臟炎者所特有的一種病態。
漫說一個“吃”
張蔭麟生活過於緊張🦒,衣食住行,他似乎只看重吃,也最講究吃🫷🏽。
去浙大之前,他的薪水大部分用於買書;到浙大後👩🏻🍼,則大多用於吃了🧛🏻。
他是遵義唯一的一家廣東菜館“南華飯店”的常客。不僅愛吃🤕,他還喜歡談吃,而且很回護廣東菜的令名。有一次朋友談到外省人到廣州四大酒家之一的南園⛹️🧑🏼🌾,認為菜並不好吃,他頓時跳起來辯論🧓✏️。
張蔭麟不僅喜歡吃🧓🏿🍏,而且特別能吃,飯量驚人。一只清燉雞三下五除二可以搞定🏄🏿,吃水果可以一次兩三斤,讓人咋舌🏋🏼♂️。
不下館子👩👩👧🏨,他就親自動手,常約三五個男女學生去他寓所弄些小菜來吃🐘。不過似乎廚藝並不太好,某次向朋友吹噓自己在美國學會了烹飪〰️,未想到親自動手煮雞🚮,弄得滿頭大汗💮,渾身油膩,上桌後卻食之無味,味同嚼蠟。
除了吃,他在穿著👨🏼🔬、沐浴與整潔方面似乎都不太像廣東人🦻,一口北平話更是比廣東客好太多🎡。
缺醫少藥的最後歲月
張蔭麟由於婚變,覺得羞於在昆明西南聯大立足🐎🚛,便前往當時遷到貴州遵義的浙江大學執教🥪。
在浙大期間⚠,他有著很高的抱負,編輯《思想與時代》雜誌📰🪂,團結了一班同誌⚰️🤞🏼,講學復議政💟,對於當時的輿論起了不小鼓吹的作用🧕🏻。
不過,由於他跟倫慧珠關系惡化🦐,後來自己單身生活,日子過得相當無趣👨🏻🎓,除了在遵義大吃大喝👩⚖️,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消遣方式。暴飲暴食,加之離婚後悶悶不樂,身體每況愈下☛。
張蔭麟早年即患心臟病🍩,登高就會心悸,遊華山時,在攀登鐵索時,就只能閉目搖頭。
身處遵義,缺醫少藥🦤,張蔭麟好友張其昀前往重慶敦請名醫,不過已經緩不濟急,最終在遵義獅子山衛生院病逝🎢。
張蔭麟病重之時,由於遵義醫療條件很差,能夠找到的藥物似乎沒有多大效果。當時情形十分悲慘,腎功能衰竭𓀘🍳,導致排尿困難,全身浮腫,疼痛使得他時常號啕大哭🗣。
時任浙江大學校長的竺可楨也為其“平常讀書常至深夜二三點鐘🤜🏻,作文時甚至竟夕不睡”,最後導致“腎臟已壞🤰🏿,無藥可救🏯,波及耳鼻出血🕟、不能睡眠”✉️,臨終前“病狀更壞🧑🎓,見人已不能確認👩🏿,且幾乎不能言語”,為之痛惜不已⇨。
余響
張蔭麟去世,蔣介石送賻儀萬元👩🏻⚖️,教育部給喪葬費五千元🤍🤘,海內外都為之震動🦵🏿。
吳宓盡管愛才,在1928年5月8日的日記中也對其頗有怨言:“張乃一不通世故之書生👳♂️,直情徑行,又虛榮心重,文士結習。”這一結習的相互糾葛🌲,由生活到婚姻,使得張蔭麟暴得大名的背後🪤,也陷入了早逝的命運。
陳寅恪《挽張蔭麟二首》曰:“流輩論才未或先,著書何止牘三千。共談學術驚河漢,與敘交情忘歲年😇。”
同樣是近代中國不世出的讀書種子🧔🏽♀️💆🏻♂️,相對於他的這位老師🎇,張蔭麟的生活史可謂一團亂麻及無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