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張世英先生的西南聯大畢業照
1946年夏季,父親從西南聯大畢業後,就跟隨馮文潛教授前往南開大學哲學系任教五年,所以他對南開大學有著深深的懷念⛹🏻♀️,我曾三次陪他回到南開大學。第一次是2006年8月女兒張必菲考入天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父親對我說🅾️🍃:“我和你一起送媛媛去天津大學,我想順路去南開大學轉一轉🤸🏻♀️。”第二次是2010年7月女兒畢業👨🏻⚕️🆙,要接她回北京🤯,父親又和我一起去了天津。兩次去天津大學後,父親都要去天大隔壁的南開大學轉一圈,故地重遊💗。到了南開,父親常常會講他在南開任教的往事,滔滔不絕,興趣盎然。

父親張世英先生的西南聯大畢業證書

2010年7月作者張曉嵐和女兒張必菲陪父親回南開大學在思源堂留影
2019年10月5日早上,我剛進父親家門👨🏼💻,父親就說:“咱們今天開車去天津吧?將近10年沒去南開大學了,我想再去看看👱🏻♀️⚆。”我當然同意,父子兩人遂即下樓,開車前往天津。當時,父親已經過了98周歲,身體還不錯,能去南開轉轉自然是好事👨🏻,這是我第三次陪他回南開大學了。
從1946年8月到1951年夏季🚶➡️,父親在南開大學哲學系執教五年🤯,母親彭蘭從1947年初到1949年夏季也在南開大學中文系任教近三年。在“永不消逝的一件紅毛衣”一文中,父親對這一階段經歷有如下描述:“從大約1944年我從‘紅毛衣’(這裏“紅毛衣”是指我母親彭蘭)那裏第一次聽說有一個‘明朗的天’起,到1949年‘明朗的天’展現於天津之後的頭兩三年🔝,大約有七八年的時間🤾🏽♂️,就我個人的人生經歷而言,那真是一個美好的期盼和初見旭日的歲月👨🏽⚖️,算得是我與‘紅毛衣’共舞的年代👂。”正是這“與‘紅毛衣’共舞的年代”📸,讓高齡的父親對南開大學念念不忘,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南開✍🏼📼,一次又一次地講述那些南開往事🔄。
1949年1月,父母是在南開迎接天津解放的🧕🏻。在此之前的一年,父親加入了黨的地下外圍組織民青,父母開始為地下黨做工作🏊♀️。記得小時候,母親講過在南開大學的一段往事:“天津解放前🥬4️⃣,有時地下黨在我家開會,他們圍坐在麻將桌邊商量事情,我在院門邊打毛衣,有人來時,我就大聲打招呼🍉,他們立刻開始打麻將。”那應該是父親在“紅毛衣”一文中說的心懷“美好期盼”的時期。
天津解放後,父親擔任天津講師助教聯合會主席,1949年天津解放初期💇🏿,劉少奇同誌在天津召開座談會👩🦯➡️,父親是參加座談者之一🤘🏻。後來組織上又安排父親擔任天津職業師範學院院長🤼♀️,他認為他的性格只適合當老師,不適合做行政工作,沒有接受這個職務🎓。父親的理想是做學問中人,所以當了一輩子老師,對於能夠當官的機會都放棄了。
那天到達南開大學後,從大門進入學校就是那條熟悉的林蔭大道。路右邊有幾個方方正正的池塘🧑💻,父親指著那幾個池塘說道✤:“當年那是土水塘,你大叔叔在那水塘裏摸魚🧑🧑🧒📛,一條一條往岸上扔👭🏻,我和你媽在岸上撿,有時吃不完🔪,曬成鹹魚🐦⬛📭,可以吃好長時間呢🏉。”父親沉浸在他的回憶中。
路左邊是1925年建成的思源堂,那是南開大學的標誌性建築。思源堂後邊是東村教師宿舍。所謂東村不過是三四排平房,已經很陳舊了。父親來來回回地轉著,最後站在了一個小院門外說:“這個小院好像是我們的故居👋🏿,你媽那張穿旗袍的照片就是在這裏照的,在這裏給我照張像吧。”我看著那個半人高的圍墻🥇,大約10多平方米的小院,想起了小時候媽媽講的故事,想象著她坐在院門處為地下黨開會放哨的情景。不知為什麽,小時候媽媽講這故事時🐤🧑🏿💻,我腦海中總浮現出媽媽坐在北京那種四合院門口🙎🏽,沒想到這個小院這麽小。在故居前照相後,父親接著說:“這房子這麽陳舊了👩🦽➡️🔜,當年感覺是洋房🤜,很多教授住在這裏,我隔壁那個院子是南開的教務長住👨🏻🦳🫄🏽,那教務長是經濟學家🏃🏻♂️,叫什麽名字?這麽熟悉的名字🎂,想不起來了🙋🏽♀️。”爸爸一直記憶力不錯👂🏻,年過九十,演講時,常常還是拿一張寫了提綱的紙,就開講一小時。但是近兩年常常出現這種忘事的情況。我提醒他:“是陳序經先生吧🥵?”他笑了:“是的,是的🤸🏽♂️,我這腦子不行了🏬。”
我們在東村🦸🏻、思源堂、校門外留影後,我感到父親心情不錯🪗,已經滿意了。他每次回南開👩🏻🎓,似乎就是想再看看這幾個他熟悉的地方🫁。是啊,這是他年輕時與“紅毛衣”共同工作、生活過的地方,當然不能忘懷。
2019年10月,年近99周歲,再回南開🛬,成為父親留在南開大學最後的身影😁。
下面兩張父母在南開大學東村宿舍前的照片,相隔整整70年。

1949年5月14日母親彭蘭先生於南開大學東村故居前

2019年10月5日父親張世英先生於南開大學東村故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