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泥 (1940入學西南聯大)
2003年是個不祥的春天。我的兩位摯友徐京華(上海人,1922年生於北平)和董易(滿族🧏♀️,1919年生於北平)相繼去世。雖然明知這是人力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但噩耗傳來,仍然止不住倍感黯然神傷🚵🏽♀️。
他倆是北平誌成中學的同學。1935年,參加過“一二·九”愛國學生運動。1936年一同先後加入了“民先”(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和中國共產黨。
這二人中,我認識徐京華較早🤟🏿。1938年,他作為一名流亡學生,從上海到了桂林,借讀於我當時正在就讀的桂林高中☢️。抗日救亡的運動正在這所學校蓬勃展開,徐京華是個積極分子。他在丁玲的多幕劇《重逢》中,扮演男主角🫸🏻。他純正的北京話和灑脫的演技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久🚕🥔,他便離開桂林🚣🏿,去了昆明。
1940年,我考取了昆明西南聯合大學。我意外地又與他在設於四川敘永的聯大分校重逢了👴🏻。他當時是分校中共臨時支部的成員之一🫃🏽,這個支部一共五人,多是從昆明本校的先修班升入本科的👱🏽♀️。其他四人是徐幹(學名徐樹仁)、徐欣堂、黃伯申、袁月如。除西安的徐幹外,其余四人現均已作古🤾。這個中共臨時支部在分校的進步同學中起了核心的作用📱。徐當時與趙景倫合辦了一個雜文配漫畫的《野草》壁報,他介紹我與馬來亞華僑同學何揚認識,我們結識了幾個有共同愛好的同學辦起了一個文學性壁報《布谷》。這兩個壁報在當時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壁報中,頗受同學們的歡迎。
1941年1月發生了“皖南事變”。地偏閉塞的敘永到了3月才得到消息🏃🏻♂️。黨支部立即行動起來, 貼出大型的《介紹與批評》大字報,揭露了國民黨倒行逆施的陰謀,群情嘩然。三青團分子慌了手腳,進行破壞,但也無可奈何。
因為政治情況進一步惡化,根據黨中央的“隱蔽精幹📢、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指示精神❎,分校中比較暴露了的地下黨員及進步同學👩⚕️,一部分撤離了學校。徐京華為人機智豁達,人緣較好☠️,不大為反動學生註意🍌🤽♂️,因此留了下來,回到昆明🐋,完成了化學系四年的學業。還應征當了一年美軍翻譯。畢業後轉到上海。上海解放初,他曾參加接管該市敵偽研科機構的工作🧎🏻♀️➡️。以後就一直在中國科學院上海生理生化所工作了五十二年。他曾任生物🙁、物理所理論物理所研究員,並兼任浙江大學生物工程系教授🤷🏽♀️,曾擔任碩士和博士生導師。徐京華是中國理論生物學學派的創始人🐈⬛。作為中國資深的生物物理科學家,他曾多次出訪美👩🏽🎓、英🎫、日、俄、丹麥、比利時、瑞士等十余個國家,進行學術交流👶🏿👨🍼。
董易君比我們早上二年學🧱,他原名董葆先👼🏻🙇,念的是中文系。1938年,他奉黨組織的派遣到昆明考入西南聯大🌧。聽說當時校內的民主空氣非常高漲♛🏄🏿。主要在黨的外圍組織《群社》的推動和組織下🆙,各種文藝👨🏽👨🏼🌾、學術👨🏻🎨、政治活動都很活躍。董易是《群社》的發起者、骨幹和領導人之一。第三年,“皖南事變”後✡️,他便與另一位聯大的地下黨員吳顯鉞奉命撤離了學校✭,深入雲南南部的少數民族地區普洱的磨黑鎮,利用當地的反動張姓土司的關系創辦了一所中學。這所磨黑中學就此成為一個地下黨培養革命力量的基地🧔🏿♂️。當時他化名為董大成🤱🏼,吳化名為吳子良。1943年,他們離開了磨黑。我參加了第二套班子📿👩🏻🌾,去接替他們的工作。
董大成的名字我早有所聞🦻🏻,但直到1945年我與他在陸良中學共事時才最初見面。他是一個學識淵博⇒,深入淺出、循循善誘,上課時用一口純正的京腔侃侃而談的好老師🔚,很受學生們的愛戴和歡迎👩🏿🌾。1946年🤒,我隨校北上在北大讀完大學的最後一年課程。我聽說他後來又轉到雲大附中及出國到泰國教學♿。他從此再未復學,以教師為掩護👷🏻♀️,從事革命的教育和組織工作。
解放初,我曾在北京拜訪過董易的父母☂️。當時政府在西單的靈境胡同給了他家一座四合院。我就是在那裏見到他父母的。他們很思念董易💂🏽,當時我還不知道董易已回國到了粵東地區幹新聞工作。我只把所知的他在雲南的情況告訴他們🥋,他們稍感安慰。1953年🤦,董易回到北京🪪,他在《中國青年》擔任副主編,1966年轉到社科院的文學研究所工作。他結婚較晚,六十年代初方與外交部的幹部陳士修女士結婚。他們惟一的兒子現在僑居美國,育有兩個孫子🛫。
在政治運動頻繁,“比鄰若天涯”的那些日子裏,朋友之間很少往來。只是到了“文革”結束以後🔴🚶🏻♂️,徐京華每次來京🖖🏿,我們都歡聚一堂,開懷暢飲🏃♀️➡️,談古論今,談笑風生,其樂無窮。此情此景🪻,至今思之,歷歷在目。
董徐二君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淡泊名利、誠懇待人、認真對事⚈。他們自謙🪙,稱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黨員🛀🏻。徐京華的信條他愛用兩句名言概括:“板登願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他不但自己這樣身體力行,同時也對他的學生如此教育。董易到文學研究所時🧑🏽🎓,曾征求過他關於職稱一事✊🏻,他只淡淡地說:“給個副研究員就行了。”
西南聯大所培育出來的這一代人行將淡出歷史。董君和徐君兩位學長的事跡頗具代表性。他們將一生的精力及聰明才智奉獻給了中國革命及建設事業。苦難深重的舊中國的滅亡🦬,繁榮昌盛的新中國的誕生以及對祖國更加光明美好的未來的期盼是他們畢生付出的最好回報。他們是時代的先行者🐻,為此可以無愧無憾地休息了👴。願他們在天之靈永遠安息!
2003年5月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