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清華

沈洪（1962工物）

在我的故鄉，到處都是荷塘。兒時，我就會唱：

江南好采蓮，

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中。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

魚戲蓮葉北。

還會吟誦：

乘彩舫，

過蓮塘，

棹歌驚起睡鴛鴦。

遊女戴花偎伴笑，

爭窈窕，

兢摘團荷遮晚照。

荷塘，也叫蓮塘、荷花池、蓮花池。

我外婆家就住在重慶蓮花池街，1929年前後，中共四川省黨部就設在這裏。我的姑婆周敦琬（母親的姑媽）曾擔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兼婦女部長、軍委秘書長，她的前夫是中共四川省委書記劉願庵烈士，劉願庵犧牲後，她嫁給了文強。文強是文天祥的二十三世孫，當時擔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兼軍委代理書記。我母親做過文強、周敦琬的小交通員。文家要求每個後代子孫都能背誦《正氣歌》；周家要求後人都要熟讀《愛蓮說》。因此，母親從小就教我讀《正氣歌》和《愛蓮說》。

上小學，學到《荷塘月色》的課文時，老師給我們講，朱自清先生寧願餓死，也不接受美蔣反動派“嗟來之食”、大義凜然的民族氣節，在朱自清先生身上充分體現了天地之浩然正氣和蓮花的玉潔冰清。同學們聽了，都流下了眼淚。

1956年我剛進清華，當天晚上，就沿著煤渣小路去尋荷塘。那是一個環狀池塘，塘中有荒島，荷花已經開過了。有一座簡易的木板橋，可是橋上鋪的木板被人拿走了。怎麽辦呢？我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把橋架翻倒，推入水中，當成木筏，來一個“拆橋過河”。

到了島上，一輪明月冉冉升起，照得大地一片通明。一個人獨自在島上漫步，非常得意。我一邊賞月，一邊唱：

春天的花是多麽的美，

秋天的月是多麽的亮，

少年的我是多麽的快樂，

美麗的她，不知怎麽樣？

突然，草叢中躥出一只野兔。我見了大喜，因我屬兔，以為野兔會引我去個好地方，給我帶來好運氣。追了一程，沒有追上，心中又平添了幾分惆悵。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綠水之波瀾。

清華園有兩個荷塘，一個是東荷塘，位於大禮堂西側、工字廳後面；一個是西荷塘，位於西校門附近。東荷塘因為工字廳後門的楹聯，“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窗中雲影經東西南北來去澹蕩洵是仙居。”橫批是“水木清華”，而被稱作“水木清華”；西荷塘則因朱自清先生的文章，而得名“荷塘月色”。

冬天，荷塘結冰了。我們在西荷塘練習滑冰；在東荷塘觀賞冰球比賽和冰上舞蹈表演。

春天，我們在荒島上吟詩作畫，輕歌曼舞，還有一對對戀人談情說愛，用留聲機播放《小夜曲》……水木清華，楊柳岸邊，常有人垂釣，湖光山色，風景如畫，人在畫中。

夏天，《生活的浪花》劇組來水木清華拍攝外景，同學們一下子就認出扮演男主角的演員於洋，於洋曾在影片《英雄虎膽》中扮演偵察科長曾泰，他和阿蘭小姐（王曉棠飾）跳倫巴那一場戲，舞姿瀟灑，風度翩翩，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了人們心中的青春偶像。同學們爭先恐後地朝前擠，擠來擠去就把幾位同學擠進了水中。

春季看花，夏日乘涼，秋夜望月，冬天賞雪，荷塘都是絕佳的去處，但是，種種浪漫景象，1957年秋天整風反右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荷塘，在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最美好的時光，給我留下了最美好的記憶，終生難忘。

我愛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