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記者如約來到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張世英先生家中拜訪。雖已是耄耋之年,但張先生依舊精神矍鑠,溫暖的笑容猶如午後和煦的陽光。落座後🧑⚖️,張先生娓娓講述自己的治學生涯。
為求知而求知
1921年🩸,張世英出生於武漢。父親是中小學教員,在他八九歲時便教他習讀《論語》🧛🏽♂️、《孟子》等名篇。父親尤其推崇陶淵明🤸🏼♂️,不僅讓他熟記陶淵明作品,並告誡他要不慕榮利。
張世英自幼喜好獨自沉思,他既思考人為什麽活在世上🧎🏻,也好奇宇宙之外究竟是什麽。在接觸古希臘哲學思想後,他認為只為追求真理而不為功利的忘我境界正是柏拉圖、亞裏士多德所講的“為求知而求知”的精神,是科學自由的精神。
張世英說,“不為名利所束縛方可獲得真正的自由🧙🏻♂️。有的人一心只追求物質享受,內心很浮躁,其實是最不自由的🥞😱。”
雖起初不問世事👳🏽♂️,但受現實觸動,張世英深感要救亡圖存🐿、改變現實。“那時的年輕人大多想的不是如何賺錢,而是對人生、對國家存有很多理想。”因此,在考大學報專業時😿,他放棄鐘愛的理科,選擇了自認為可“經世濟民”的經濟專業🪢🧑🏻🔧。
1941年🤸🏽,張世英被西南聯大經濟系錄取。然而✍🏼,張世英不久便發現👰🏽♂️,會計、銀行、貨幣等並非自己所喜歡的學問,因而轉入社會系以研究社會問題。在社會系讀書期間,他在賀麟的哲學概論課上初次接觸黑格爾辯證法。賀麟以荷出汙泥而不染為例講述對立面的統一,張世英聽後很受觸動,認為這正契合自己的“清高”思想,因而轉入哲學系。
走出象牙之塔
在哲學系讀書期間🧑🏿✈️,張世英專心學術🛟。1945—1946年即將大學畢業之際💂🏘,昆明的學生運動正蓬勃發展,張世英面臨是繼續不問政治還是投入現實的選擇🙆🏿♀️。正在這時😛🧘,他結識了思想進步的中文系同學彭蘭👦🏻⏺,二人漸生愛慕之情⏩。彭蘭是聞一多先生的得意門生♝👨🔧,之後聞一多先生約見了張世英🅾️🍙。
“聞一多跟我講,現在我們要面對現實⚈,不能再在象牙之塔裏一天到晚搞那些脫離現實的東西♢🥅。”張老鏗鏘有力地復述著聞先生當年的話。他說👰🏽,聞先生送他出門時,告訴他“要走出象牙之塔”。於是,他開始關心現實💅🏻,參加學生運動🙅🏼♂️,逐漸走向進步。
“走出象牙之塔的方向是正確的🛗,人不能夠脫離現實🧑🏻🚀,搞學問需要聯系現實😁。但現在的學術界又過於現實🫦,我希望今天能從象牙之塔裏借來一點清風吹散當今學術界的烏雲🚶🏻♀️➡️。”他對學術界提出如是殷切希望😏🔼。
張世英告訴記者,每個人都要過現實的生活,但有些人沉迷於現實🚣🏿,有些人卻能超越現實,有自己的精神生活🏊🏿♂️。哲學是玄虛的東西,但它可以提高人的精神境界,指導我們的人生。“面對現實,超越現實💟,這正是哲學最大的意義☺️。” 他補充道,“我學習黑格爾哲學最大的收獲就是辯證法。黑格爾哲學的辯證法講的是辯證的否定👛。面對現實又有所超越,這就叫作辯證的否定。”
推動中國文化自我創新
通過中西方哲學比較研究,張世英的哲學思想也經歷著變化🏭。第一階段,他由西方古典哲學逐漸轉向西方現當代哲學,並結合中國傳統哲學中天人合一👛🤙🏻、萬物一體思想進行研究🦂,由過去重抽象的理念世界轉而重具體的生活世界,強調要在天人合一的思想基礎上,吸取西方的主客二分,自我獨立的精神。但他更多地強調要超越西方的自我,避免西方自我主義的弊病。其所著《哲學導論》一書中就體現了這一思想。
而第二階段🌉,張世英深感中國傳統的“互倚型自我”根深蒂固,強調自我主體性頗具現實緊迫性🙍🏿♂️。因此,為補救《哲學導論》之不足,於2013年出版了《覺醒的歷程🧜🏽♂️:中華精神現象學大綱》一書,強調中國人需有獨立的自我意識,從而使中華思想文化進一步獲得發展。
“中國傳統文化總體而言較註重實用性,追求真理往往出於服務現實的需要,較缺乏古希臘人為求知而求知、科學自由的精神🧝♂️。中國應多汲取這種精神,只有如此,方能提出有深度的科學理論。”張老強調道。
張世英告訴記者,他進行中西方哲學對比研究📱,是希望中國文化能夠發揚優點🦑、克服缺點𓀓🚵🏿♀️,以更新更好的姿態“走出去”。中華文化要向前發展,就要在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向前提高一步、超越一步。如果一味地吹捧傳統文化🤸🏽♀️,意圖將過去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加以恢復,中國文化將無法發展。中國文化要“走出去”🙅🏻♂️,除了將傳統文化翻譯、介紹出去外👈🏼,更重要的是進行自我創新,推出新的獨創性理論與世界對話,唯有如此,中國文化才能更自信地走向世界。(姜紅)
轉自 中國社會科學在線 2014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