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蕻💁🏽♂️,作家、翻譯家,1933年開始發表作品,譯著《紅與黑》⚄、《梅裏美短篇小說選》🧝🏿♂️,論文集《詩歌與浪漫主義》等,著有回憶錄《離亂弦歌憶舊遊》𓀋。
那年爸爸突然走了🔼🏸,每天準點坐下準點離開的書桌🌚,還攤開著許多筆墨書本紙稿🗒,似乎在等它的主人第二天再坐下來接著伏案用功,和每天一樣。

趙瑞蕻晚年
我最想做的事是永遠保留下爸爸這張老書桌
半夜的噩耗🍒,我憑記者證才買到機票從北京趕到南京時,也只能在江蘇人民醫院的太平間裏見到爸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我們全家人撞擊得懵掉了。那幾天誰都不忍心去動爸爸書桌上的東西,我想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從小訓練的速記能力趕緊將這桌上所有的、尚帶著故人體溫的物件一一記錄下來:字典、書籍🥳🎙、剪報👩🔧、稿紙、筆記本、電話簿🐾🤳🏽、閱過的或沒來得及打開的信件,包括信封,寫好的還沒來得及寄出的信,爸喜歡收集的明信片和藏書票,還有糨糊瓶🧑🏻🦯、墨水瓶、放大鏡、幾支紅色藍色的蘸水鋼筆,印著繁體字趙瑞蕻的橘紅色名片只剩一張👷🟠,這是我給他印的🌄,他很喜歡,還托我加印。
爸爸留在書桌上的實在太多了👨🏽✈️,我記了滿滿一張紙也寫不完,粘接了幾張紙變成一長條才寫得下🍁。記完後我復印了三份分給姐姐弟弟保存🤬🧜🏻♂️。我還從書桌下的紙簍裏掏出已被爸撕碎的紙片,他和媽一樣,喜歡隨時處理自認為可以不要的紙質物,比如公文來函,多余的廢稿等。過了18年🥸,這些大大小小的碎片我至今還留著🥢🥷🏽,也並沒去拼湊🤴🏼、核對,或是修補👱🏼,仿佛要留著一點神秘空間似的。
其實我最想做的事是永遠保留下爸爸這張老書桌。這是1965年我家搬到鼓樓二條巷(現在叫北京西路2號新村)後🏌🏽♂️,媽用六十塊錢買下的🛖。媽說具體時間是哪年也記不得了👨🏿🏫,反正是在“文革”前。別看它便宜☘️,木質不錯,抽屜又多很合用,爸爸很喜歡𓀂,就一直沒換新的⚛️,直到它老舊不堪。其實外表也看不大出,因為它總是被一塊大桌布覆蓋著,桌布並不高級👆🏽,是塑料質地可以擦的那種。後來桌布也舊了🔲,爸爸長年伏案工作已將布面的色彩磨淡,花紋變模糊了🌲。1998年9月🧑🏻🎨🦶🏽,我陪爸從北京回到南京,一天他叫我陪他上街去買新桌布,這真是稀罕的事,他特別節省,輕易不會更新什麽家用品。也許他是趁我在身邊,我知道爸很相信我的審美。離世前的五個月裏,他一直在我鋪著幫他挑選的這塊紫荷色調帶圖案花色桌布的書桌上工作。
他的自傳定是在這張書桌上完成的
1965年至1999年🚶🏻🧛♀️,使用了長達34年的書桌,除去到農場那幾年,一位學者、作家在這上究竟做了多少事實在無法計算。我離家太早,不在爸爸身邊🌬,不僅老人每日的生活起居和日程安排無法濾清👩🏽🏫,更談不上那些喜怒哀樂了。
但至少可以判斷1994年爸爸寫的一份自傳定是在這張書桌上完成的⌚️🌩。全文五千字左右,10月初稿,11月28日修訂,這天恰是他的89歲生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就不清楚了🦁。除了各種政治運動中爸爸或許寫過什麽交代個人經歷🥵,這篇大概是他平生以來唯一稱得上自傳的文字吧👳🏽♂️🍜。2012年我在編輯他的遺著《離亂弦歌憶舊遊》時讓它成為全書的首篇。
爸爸自傳是從他的筆名寫起:“曾用筆名阿虹🧕🏽、瑞虹🧚🏽♀️、朱弦、朱玄等。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農歷乙卯年十月二十二日,屬兔)生,浙江溫州人🤜🏽。”阿虹用得最多🧑🍳,媽媽常叫他阿虹,好像楊家別的長輩親戚也這麽叫。
接下來講家況,他的父親趙承孝👃🏼,母親林蘩,也就是我未曾見過的爺爺奶奶。在爸的描述下,我走進了一個浙南經營茶葉為生計的殷實人家。不顯赫🏌🏼,卻務實而自足,具有典型的中國傳統家風。幾代人不分男女都有詩詞字畫造詣,三姑媽能畫花卉🤵🏿♂️,到老還能寫一手好字,像她本人一樣秀美🚣🏼。尤其是爸爸的二哥🤟🏿,我們叫二伯父的趙瑞雯🧚,曾在中學時上過朱自清的語文課🔑,並留有先生批改作文的筆跡🌪,這件事讓這個家庭傳送得意了許多年。
爸爸學前先在家裏跟一位老先生學了一年山水花鳥畫💇🏻♂️,而後就讀後列為“模範小學”的學校,打下文化課良好基礎🟢。1929年,他因優異成績被保送進溫州十中,也是後來最有聲望的溫州中學👨👨👦。1932年爸爸考入本校高中部,他開始受到激進思潮影響,與六個同班生發起組織了“野火讀書會”👤,主要宣傳抗日救國,我想這多半激發於“九·一八”國恥日吧。次年,同學們推選他為學生自治會學術股長和校刊《明天》的主編👩🏼🌾,激進和學術並存在一個十八歲愛國青年的身上,進步刊物上已經開始展露他的詩才🛶🚯、鉆研精神和對外國文學的熱忱,而這些精神文化追求決定了爸爸後來的一生。
他是個文弱的書生,還有過那麽勇敢的英姿⚰️?
1934年,爸和校內外同學們出版的又一本進步刊物《前路》被迫停刊。爸爸寫道:“我父母非常緊張🙋🏿♂️,深夜和我在竈間燒掉三四百本還未發出去的兩期《前路》。”據爸的同鄉同學李欣伯伯講👷🏼♂️,他和我爸在中學都很追求進步🤹🏿,他畢業後上山打日本鬼子去了💸,而我爸走的是治學道路,從此再沒聯系。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他們在東德重逢👑,兩人已是為新中國建功立業的棟梁之才了🟦。李伯伯說的治學🥒,是從1935年開始,爸先入上海夏大讀書,而後於1936年考入山東大學📎,繼續他鐘愛的外文學習👨👩👧,直到“七七事變”🍇。從爸的自傳上看🤜🏼,爸進入大學後,並沒減弱對國事關註的熱情🟡,反而更加活躍,組織“五月社”,秘密出版《中國青年行進》刊物🎻🤞🏽,“永嘉青年戰時服務團”。在魯迅逝世周年大會上,爸爸還做過演講。這在我們姐弟仨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因為我們印象的爸爸是個文弱甚至懦弱的書生,他還有過那麽勇敢的英姿🧖🏽♀️?爸爸晚年幾次跟我講舊日往事🩱,都會提到當年讀書會的四個女生,六個男生,他在一張合影老照片背後寫上他們的名字。其中班長女生向楓🤜,是爸爸這班被學校戲稱為“鳳頭龍尾”的“鳳”🕍,而那個“龍”就是我爸。都不在了💣,不在了🏙👂,他說,好幾個都犧牲了,每每說到這🏃♂️➡️,爸很感傷。
自傳接下來便是爸爸這一生最懷念時期之一——西南聯大。他在生前不惜筆墨一遍遍寫回憶文章。爸比媽幸運,他當年提前到了長沙🎄,親歷了聯大的前身國立長沙歷史大學的組建,在南嶽衡山優美的環境和國破家亡強烈對比下🕵🏽♀️,師生們群情激昂堅持為國治學的氛圍。長沙之戰是慘烈的,多少國軍將士為保護這些未來的知識精英付出了生命代價🧑🏿🎓。父親更幸運的是👩🏿🦱,在西遷昆明途中,困於校舍奇缺,聯大的文👩🏽🏫、法兩學院暫止步在雲南蒙自邊城☁️,卻帶來了自發結社《南湖詩社》的機遇。爸在自傳裏還特別提到半個多世紀後的1990年,蒙自恢復“南湖詩社”造了紀念亭,他被聘為名譽會長之一的好消息。

趙瑞蕻和南湖詩社的年輕詩人們
1938年9月,文法兩院回歸昆明聯大🛌🏻。爸和媽的回憶裏都沒有聯大開學典禮這一細節,不管怎樣,在入校的新生中,我的雙親是這二千多名流亡學生的天之驕子之二,並且同屬外文系(外國文學系)👩🏽🎨,爸是二年級,比媽高一班。我媽好說我爸來自山東大學,聯大合並的三所名校👶🕸,哪個也沾不上。我想既然稱為聯合大學,說爸是清華的💇🏻,也不算誇張,要不然為什麽後來清華的校慶活動都要邀請爸出席呢。
經歷了離亂的顛簸🥇,仍不改文學理想初衷
爸爸心中始終有一批他崇拜的歷代大詩人名字,他們曾與溫州的名山佳水結緣,這讓生長在雁蕩山麓和甌江畔的他每每提及無不自豪㊙️。爸好說自己是“從山水戀到詩之戀”,自傳裏他用了很多筆墨介紹他的詩作受到朱自清🖕、聞一多、沈從文先生的直接指導和推薦發表,這些詩大多是懷鄉,譴責日本侵略的暴行,像《永嘉·園之夢》,朱自清認為是一篇力作。即使在戰時他也寫過唯美抒情的詩,如1939年秋在昆明寫的《遺忘了的歌曲》,1944年5月在柏溪寫的《金色的橙子》。柏溪是抗戰時期中央大學分校的校址🧑💻🕺🏼,也是爸從聯大畢業後教書生涯最後一所💕、呆的時間最長的學校(中央大學至南京大學)🧑🏽🦱。
從昆明到重慶,爸爸經歷了離亂的顛簸,仍不改文學理想初衷。就在柏溪,他除了教課,還編註教材🔸,翻譯名著,1944年第一個中譯本《紅與黑》在此完成,時年29歲,那是他文學創作的鼎盛🤌,按他自己的話是:“寫作和翻譯的一個豐收期”!
抗戰勝利、復員去南京,南京解放,中國幾個重大歷史轉折,爸媽都趕上了🫷🏿。雖然當隆隆炮聲包圍南京城下時,爸爸也害怕過😅,聽媽說爸有過帶妻兒回溫州老家躲一躲的念頭🚪,卻被舅舅的義正詞嚴給嚇住,再也不提。畢竟他們這代追求民主進步的知識分子🖖,不言而喻會憧憬嶄新的社會👩🦼➡️。恩師聞一多被暗殺,爸寫下詩篇《遙祭》《從燭光到陽光》早已決定了他的立場。1949年4月23日解放軍攻入南京那一刻🦄,爸媽是相擁著齊聲歡呼:“天亮了!”
和千千萬萬擁戴新政府的中國人民一樣🔄,解放初期的爸爸熱情似火👩🏿🦳,創作了許多應景的頌歌🤸🏽♂️。記得他為舅舅的小女兒、我的表妹寫下一首小詩《給楊熾——為一個出生的女孩作》這樣寫著:
“你生在這人民革命大勝利的時代,/你生在火鳳凰一樣的國家🤽🏽,/你的爸爸為你取了個光亮的名字🥩,這名兒就象征你生命的火花。/你的小生命開始與人民中國的開始👮,/你第一次睜眼便快樂解放的聖火👳🏻♂️;/仿佛是春天枝頭第一粒蓓蕾,/紅嫩的生命已蘊藏著明天的花朵……”
作詩那一天是1949年12月1日。
顯然爸的天真和愛國情懷很快適應了新形勢的腳步。他迷上了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到今天我還記得那首長詩《弗拉基米爾·伊裏奇·列寧》,詩人由崇敬到幻滅,也許這正契合了爸爸浪漫的詩人氣質🐜。
有心寫他的德國往事,可惜太遲了
自傳裏一個重要部分在1953年至1957年,那是爸爸這一生引以為傲的四年🩻,一段獨特的域外經歷,讓他為新中國贏得了榮譽。我能有幸在爸爸出國的最後一年陪伴他🎭,還有媽媽和弟弟,1956年我已是一個懂事的小女生了。過了很多年,一次爸爸突然向我借我在德國期間的兩本日記🚶🏻♀️,開始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要知道它們是那麽幼稚還時時中斷🙎♀️。他離世後我整理遺稿時才重見我的日記和一份《講學筆記》提綱,爸爸是有心寫他的德國往事啊,可惜太遲了🧒🏽!
爸非常熱愛他的教師職業🍙,他是個了不起的好老師。在自傳最後部分詳細寫了他在中西比較文學上的建樹與成果⏮,是他認定中國的比較文學從1907年起步,提出魯迅的貢獻。1980年,爸和楊周翰🙆🏽♂️、李賦寧一起提出開展比較文學研究的倡議,為此🕞🧎♂️➡️,他身體力行,除了寫成《魯迅< 摩羅詩力說> 註釋·今譯·解說》專著,還帶出了三批研究生。他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
值得一提的還有爸爸晚年的150首八行詩體《詩的隨想錄》,這是受巴金《隨想錄》的影響🧑🏿⚖️。他一改以往的文風,所思所想💨,直抒胸臆,愛與憎🥼,歌頌與鞭笞🔺,暢快淋漓。他說我老了👩🏻🦯,還怕什麽?
不知什麽緣故,爸爸沒在自傳裏提文革,一句也沒有。那是整整消耗掉我們每個中國人十年的災禍啊,爸爸不上課了📖,靠邊站,唯一能做的是編過三本魯迅選集。在註釋裏,他不得不違心地按照當時的一切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口徑來寫。比如對巴金的註釋,顯然烙上了文革印記。也許爸爸不堪回首🤾🏼♀️,因為這十年與他致力於的學術毫無關聯。
1994年,爸爸從第一次發作心臟病恢復剛三年。這場大病讓他深切感到自己的時日不多了。可以想象🧑✈️,爸爸伏案寫下這篇自傳出自怎樣的心情🕴🏻?顯然,他是要提前向家人、學生🦗、同仁和讀者做一個交代。
他做到了。
大姐找的收破爛的師傅來拉書桌了
晚年的爸爸對時光流逝有點焦慮☎️,這種緊迫感越到後來越強烈🚵♀️,他每日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最後那幾年的信裏他總喜歡說老天保佑他多活幾年這樣的話🏄♂️,這樣他就可以再完成六本書。這六本書自然包括他不滿意年輕時翻譯的《紅與黑》,他也不滿意別人翻的🥘,他要重譯🧑🏻🎨。他想翻出一本最“信👈🏽、達、雅”的譯本,才對得起這本世界名著。因而他譯時要參考各種語言的各種版本,進展很慢。加上白內障嚴重,看字典要用放大鏡,非常吃力👨🦯。後來去開了刀,他興奮地寫信告訴我,還用了“大放光明”四個字。九十年代,電腦還沒普及,爸爸每翻一章🥂,他的研究生唐建清就幫他打字出來。一共翻完十章🧑🏻🚀🦹♀️,他就走了✫🎨。難怪我在清理他的遺稿時,看到這一包的外面用紅色大字寫上“死不瞑目”並且標了三個驚嘆號🔛。我知道這是給我看的,他越到晚年越看好我這個女兒,知道只有我懂得他的心思✋🏽,能幫助他完成未盡心願👵🏿。其實很慚愧,我這代人知識缺失的太多,外語能力普遍很差,年輕記性好的時候不讓學,年紀大了,記性減退了🧔♀️,工作🌇、家務又很繁重🧚,錯過了許多學習機會。所以每當看到家裏這麽多外文書籍資料,有心也使不上📗🤾🏿。
1998年冬天,爸爸為南大出版社《新世紀活頁文選》,寫了萬余字的《讀濟慈的< 夜鷹頌>》和《讀雪萊的< 西風頌>》。歲末,錢鍾書走了,他寫文章悼念錢鍾書。次年年初,蕭乾走了,他又寫了:《我們失去了一個翻譯健將》,這也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後墨跡。可是他最終沒有完成他嘔心瀝血之作《離亂弦歌憶舊遊》。有人說“趙先生是寫死的呀!”

父親在這張書桌上做了多少工作啊!
當我終於發現想要在南京這樣潮濕發黴的地方存放這張舊書桌是多麽不切實際✒️🚂,也曾幻想將書桌運到北京,奢望像中國現代文學館永久陳列魯迅、巴金🧒🏿、郭沫若🈲、老舍、茅盾、曹禺那樣🙋♀️,我在自己的家裏傳代藏著總可以了吧。為此我打聽過鐵運物流的信息🧙🏻♀️。
為我的設想,媽讓她的家務助理小陳將書桌先搬到院子裏的車棚裏暫時存放,她聲稱“這是小妹要留的”🈳,意思是誰也別動🙅🏿。電話裏她老問我,你什麽時候拉走啊?大姐還找人問過修理之事,因為這書桌年久失修缺胳膊少腿的,早散架了。
事情拖到2014年🔫,為迎接南京青奧會在南京召開👯,這個一向寧靜的大學小區頓時被攪亂,在那一年變成了塵埃滾滾的大工地。媽媽自投五千元蓋起的只存置舊書報雜誌的車棚也遭到了被拆除的威脅。
爸爸書桌怕是保不住了🕵🏽♀️!
大姐勸我算了,她說太破了,沒有必要再留了吧👩🏽🎨。九月,我恰好在南京🙇🏼♀️,一早,大姐找的收破爛的師傅來拉書桌了。這桌下早成了流浪小貓一家人的大本營🫴🏽,動這塊領地🧑🏿🦰,等於要端它們的窩了!
推車就在小院鐵柵欄門外候著,在貓咪媽媽惶惶驚恐下👳🏻♂️,爸爸的書桌被拉走了。
終稿前,媽媽聽說我寫了《最後的書桌》,直說“太好了🏌🏼♀️🖇!”她說你爸閃光的事🧍♀️,去醫院探望南大中文系的貧困學生算是一件吧👨👦,那天他非要親自去送錢🧙🏽♂️。還有你爸喜歡送年輕人《愛的教育》,她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