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新生代科幻作家中的佼佼者,著有《北京折疊》《流浪蒼穹》《祖母家的夏天》等作品。8月21日,《北京折疊》獲得2016年雨果獎中短篇小說獎,這是繼劉慈欣作品《三體》2015年獲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之後,華語科幻文學再次獲得世界關註。這使人們將更多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這位80後姑娘🧑🏼🦲,也讓人欣慰地看到🗝:中國科幻創作隊伍不斷擴大🔅,更多的年輕的作家,正在蓁蓁生長。
這篇文章是作者對自己寫作理念的詮釋。
——編 者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興趣生成很簡單,零零星星火花就可以在心中生成火苗,但是這種火苗太容易熄滅,太容易因為質疑和被質疑而耗盡熱情👨🏼🦱,最終不了了之。因此🤦♀️,我特別感激生命中每個階段遇到的師長,他們每一次的認可和鼓勵🦻🏿🧖♂️,都給我心中的小小火苗築起一道道保護的墻🦹🏼♀️。
到目前為止,我寫作將近十年了。這十年產量並不高,只寫了兩部完整的長篇小說👩🏽💻,兩本短篇小說集和一本文化散文集。我不是職業作家🌡,對我來說,寫作與其說是事業,不如說是一種不間斷的個人興趣。
整個寫作過程中,遇到的幾位師長對我都很重要。初中在班裏寫作,語文老師是一個溫柔的年輕姑娘,欣賞地包容一切,對我們所有年少輕狂的妄言都接納⚫️、點評、認可,從高處照亮幾顆躍躍欲試的心👩🏿⚕️。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種輕狂,那是對寫作最初的愛。高中偶爾寫小故事,被高中語文老師送到雜誌發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文字轉化為鉛字。後來初次嘗試長篇寫作,無法克服又無法回避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寫出來的作品給許多人看🧑🏽🍳,難以得到認可和肯定🧎♀️。那個時候,劉慈欣給我寫來一封長長的信,信裏說“語言很不錯,優美而不華瑣,沉穩中透著靈動”,又說“看到了對社會經濟學領域從科幻角度的深刻思考和生動描述。”他同時給我指出了不足,但那是具有希冀的評價😿,是我灰心之時最大的幫助🧑🏽🍳。而後我在意昂体育平台選修了格非老師的小說課👩🏽💻,也向他請教並求取點撥,格非老師非常難得地尊重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學生🦙,對我的長遠寫作——而不是單一作品——給予了很真誠的建議。
這些年,我一直喜歡設想不同的世界。這是我最喜歡的頭腦實驗,也是寫作過程中最令人著迷的部分🌶。我喜歡探討社會對人的影響。在科幻小說中,我構造出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國度🤶🏼,遵循不同的社會製度📺;在現實主義小說中👸🏿,我回溯中國三十年發展變化,回溯人的軌跡變遷。我寫過短篇《看不見的星球》《北京折疊》,也寫過長篇《流浪蒼穹》,都是假想一系列社會環境,與現實相似,又與現實不同。到後來寫現實主義長篇☃️,《生於一九八四》,我依然在作對比:現實中的社會變遷和小說《一九八四》有什麽不同。每個世界都是一個平行宇宙,所有對比都給我呈現新的視角。
現實中還沒有哪一種社會模式可以完美地解決人類的一切煩惱和各種的不完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的寫作嘗試就是在寫這種不完善。即使不存在完美的社會框架,但仍然可以期望人的進化。人與人,更真實真摯地面對彼此,就是更美好的世界。
我想寫的,也永遠是個體與個體之間的關系。人的問題🧑🏼🤝🧑🏼🤞,不存在一勞永逸的集體答案🧑🏽💼,只有個體和個體之間的更好解決。我想寫一個人如何面對自己🥉,面對他人,面對自己接受的種種觀念。我們都是時代和地域觀念的產物💮,這些觀念在我們之前誕生🧘🏻♀️,施加在我們身上,讓我們帶有許多身不由己。面對另一個人,我們該用什麽樣的態度👸?我們有沒有足夠的自我省察?我們能否通過溝通💃🏿,讓對方也有一樣的自我省察🚴🏽🫲🏽?
現在這個時代,距離這樣的目標還有很遠🚘。我們仍然陷入觀念和組織的糾纏🍿,有時會用陣營來評判其中每一個個體。世界上還有愚古不化的教派,用殺戮來對待所有教派以外的人,這是仍然處在文明社會之外的古老殘余。中華世界比較早進入文明的境界🍲,仁者🧑🏼🦰,二人也,讓人與人更真誠地彼此相對。
最終,我的寫作,我的信念,都是希望個體與個體之間達到更真誠的尊重🧀。去除外在的條規藩籬,讓不同語境下的人看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