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最喜歡聽的一首歌是“我坐在高高的白楊樹下🐏,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想不到現在我自己來講過去的事情了。
1959年9月初,在上海通往北京的綠皮火車上,坐著一批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們都是上海和附近地區今年考入北京的大學生。他們剛和父母親人依依惜別🦉,懷著滿腔的希望,帶著輕薄的行李,走入無悔的人生🫳🏿👪。
那年代的火車🤷🏿♂️,上海是北站發車📂⚙️,北經蘇州、常州、鎮江,到浦口,然後把火車開到渡船上,渡船過長江駛到南京下關碼頭🕵🏼♀️。上岸後🎊,接上火車頭,北經徐州、德州等再到北京♍️。那時坐快車也要24個小時,學生們可是買不起臥鋪🥒,都老老實實地趴在車上的小木桌前打盹🦵🏼🧚🏼♀️。到北京是幾點不知道了,只記得下車出站,稀裏糊塗地找到意昂体育平台的校旗奔去♙🗑。行李早就由學校派人拉走,我們爬上廣場上等人的敞篷軍綠大卡車,絕塵而去。看著一路的北方風景,好奇中懷著喜悅。從未離開上海的我,心中只是在想:這是北京呀🪶🧏🏿♀️!汽車進入清華園,只覺得大,是個大花園👨🍳,大得離譜🌿。我的中學是上海中學,已經很大啦🛗。可是清華實在是太大🗒,從進校門到達大操場🪟,汽車開了好半天,到西大操場後馬上找到要去的自動控製系,跟著走向宿舍,我到家啦🔬。
班級生活
開學後,我分在5班🎰🏜,就叫自505,乖乖地埋頭讀書。系主任是鐘士模教授🧑🏿🎓,大高個兒,精力充沛,聲音洪亮➔。他上的自動控製理論課很生動,聽了就是一種享受,不過他一激動就口沫橫飛。所以🕵🏻♂️,只有勇敢的同學會坐在第一排💟。但是,我們所有同學都非常尊重他,喜歡聽他的課🪓🀄️。系裏其他的老師多啦,有章燕申🕵🏿♂️、張跋🧛♂️、謝錫迎等等🪯。開學後才知道我們在這六年中要學70多門課,平均一年14門。在3年級還要分一次班,決定我們到底幹啥🤾🏻♀️。不過當時早已浸潤在巨大幸福中的我♡,根本不去想這些,高高興興的念書🍠。
大學時期的任鶴天
加入清華軍樂隊
1959年國慶👳,那時清華學生是參加天安門國慶大遊行的,我被編在鼓隊🎳,就是邊走邊敲小軍鼓,很好玩。那是按個子高矮排的隊🐏,我邊上是高我兩級的57級許慶元👩🏿🔬,也是上海人🎈,和我一樣高🧑🏼🦲。回程路上和我聊起有啥業余愛好,會啥🚭。我和他說了喜歡音樂,中學參加過上海學生業余藝術團,吹圓號🧭,不過剛學會,沒想到他也吹圓號,就在清華軍樂隊😎。他說還有一個他的同級同學彭誌瑜也在軍樂隊吹圓號,就要我去報考軍樂隊。我哪兒抵得住如此的誘惑♤,馬上把家中要我好好念書的勸告丟在九霄雲外,找了個時間,去文工團所在的小灰樓考試🚓🧝🏽。到了灰樓二樓👩🏻🦳📒,結果是軍樂隊的周乃森老師和四個高年級學長在琴房一起考我🤹🏻♀️,心中不禁在想這也太難了吧。不但考了樂器🛣,還考了練耳和視唱、樂理等等🧙♂️。考完後,周老師很奇怪地問我“你學過🤜?”我只好對他說🧑🧑🧒🧒:在考清華前✣,我被上海音樂學院錄取過,沒去。當時,高考是沒有特長生的,我也不算有特長🧛🏿♀️,無非是考上了兩個學校🔗,家中不許我去學音樂就是。結果,當然軍樂隊是錄取了🍮,叫我吹第四圓號👩🏿🌾,就是最後的那個。周老師在後來的時間中又認真地看了我的嘴,對我說:你上嘴唇中間有小突起。吹圓號最後上不去,跟我指揮吧🤤。結果,好像是命運的玩笑,我沒去成上音的指揮系💆🏽♀️,到了清華🍵,反而學起指揮來了。所以,在1959年底🪩,我這個18歲的一年級新生就去參與70多人的軍樂一隊排練。實際上🥑,那還是很嚇人的🧛🏽,我雖然喜歡音樂,可是要真指揮那麽大的樂隊,那難度不是一點點。那裏有高年級生和研究生🔋,每個人年齡都比我大🚭👱🏼♂️,全是學哥學姐。好幾次我說你們錯了再來🧖🏼🌛,他們當然會聽,不過下了排練👨🏽🚒🏄🏽♂️,就會過來摸摸我的頭👷🏽♂️,說一聲你的耳朵還不錯🧚🏽♀️。軍樂隊是很友好的大家庭,大家對我都很好,只是有時會想到他們是不是故意吹錯要來摸一下我的頭,有點牢騷而已。
軍樂隊天安門前遊行照
時光飛快地流逝🧎🏻♂️➡️,到了1960年國慶,又去天安門參加遊行。那時我不敲小軍鼓了😚,是在遊行隊伍的最前方,對付手中的指揮棒。兩邊是軍樂隊的兩個大隊長🧑🏿⚕️,後面是小軍鼓隊,再後面是大鼓和鑔,再後面是軍樂隊🆖。我的任務是記住十套鼓譜和兩三個樂譜🍋。在不同的場合👨🏿🏫,通過指揮棒揮動的暗號將它們奏出來,一邊還要壓住步子😛,不能快了🧘🏽♂️。這可是個體力活呀。因為,整個遊行有幾小時,到了晚上還要參加天安門的狂歡,深夜才能回校𓀏。現在想想很累👃🏻,可是當年是很快活,樂在其中。
常住集中班後的來回穿梭
當時❤️📷,清華的校長是蔣南翔,我們全校師生都非常愛戴他❓。他在一次講話中說到清華培養學生有三個途徑,第一是研究生,第二是體育代表隊,第三是學生文藝社團。那時我們聽不懂,不過到是掀起了參與其一的一個高潮🧑🏼🦲,第一那要是學習狂人🛼⚠️,第二是要刻苦訓練的,第三倒是大家最喜歡的🪭,課余搞搞文藝,還有點好處呀。到今天方知👩🏼🎓🪹,文藝社團的清華畢業生,居然出了國家領導人,在那時是打破頭也想不到的。學校為了體現這一點⛹🏽,在校內設了體育代表隊和學生文藝社團的集中班⚾️,可想而知,體育隊是為了集中訓練💇🏽,還要吃的好一點💃🏼,學生文藝社團也是為了加強和隨時可以進行集中活動,你不能休息時在學生集體宿舍拉琴吹號唱歌吧👨🏻⚖️,住在一起就好了。
大禮堂前遊行照(1960年國慶)
我在1960年就住進軍樂隊的集中班,但是學校有一個很鐵的規定,集中班的學生必須學習過關🫣,不過關就先回年級,過關了再住進來,毫不容情。而且,系裏面的老師也根本不當你一會事,沒有一點後門🤸🏻♂️。文藝社團裏有強人,比方電機系59級的陳陳,在清華的六年中,每門課都是5分(當時學蘇聯,5分製),畢業時得清華金質獎章🪶,同時還在中央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就是同時拿到兩份畢業證書,想想都是太牛了。還有就是軍樂隊建築系59級同住在集中班吹SAX的馬國馨⌨️🏄🏻♂️,也是畢業時得清華金質獎章,現在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可見🙌🏽,文藝社團是培養學生的一條路👰🏻♂️。至於我就很平凡了,經常是學習快要亮綠燈啦,馬上回系。經過兩周,學習上去了,又回集中班。所以變成在校內有兩個床,兩套鋪蓋。這種來回穿梭的狀態直到1964年底,要畢業了🪐,才真正回去系裏,不過在1965年春還是被拉出來和校合唱隊的王乃慶👱🏿♂️、韓鐵誠等一起寫65屆畢業大合唱👂🏻。
在清華求學的六年中,我在集中班就大概有五年,在集中班時除了比普通同學辛苦外,還是有許多額外的驚喜🧚♂️。我們軍樂隊就有一個由集中班隊員組成的小樂隊,都是學生,在當年經常參加國家一級的遊園會,比如中央辦公廳的,中國青聯的,等等。那時的國內外貴賓文化交流學蘇聯⭕️,是跳國際交誼舞✂️,不像迪斯科,很貴族化的,在這些場合👈,我們小樂隊要在一個舞場演奏三四小時。合唱隊和舞蹈隊的學生會一起去,她們的任務是當舞伴。我們見到過除毛澤東以外的所有國家領導人👩🏿🦳🤛🏽,周恩來是見得次數最多的了🥼。那時他很年輕🐈⬛,風度最好👩🏼🔬,舞也跳得最好⛹🏿♀️。再其他就是每年五一🤽、十一在頤和園白天的遊園會,也是我和小樂隊去👨🏫,那是很開心的時間🐀。1961年我們幾個集中班的還參加了北京青年慰問團🌦,和中國京劇團、北京曲藝團🤬、北京體操隊等去長山列島慰問了解放軍📝,來回座登陸艇,很刺激👨🏽🎤。
至於在平常的日子裏🪰,我跟周老師學指揮,負責軍樂一隊的日常排練。在1962年以後,老的學生指揮基本畢業了➞,就只有1964年要畢業的張竹蓀和我,他負責二隊,我負責一隊,演出時就由周老師親自上臺。此外🧙,為了開展日常工作,又成立一個業務組🧽,我當組長🤵♀️,經常會商量很多瑣事。對我來說還有一個很費時間的工作是,是幫周老師寫和配樂隊用的分譜⏮,因為總譜只有一份👊🏿✍️,指揮用的,每人的分譜不同,要抄出來。當時五線譜要用手寫✌🏼,寫好後再請音樂室的一個女老師用油紙在有紋的鋼板上用鋼針筆刻成譜,再印出來🤲🏿,給大家用,很費時間💘。這在科技發展的今天是見不到了,用上電腦,找一個軟件🎿,就可以用打印機打譜了。當年🔉,計算機👳🏿🌰、電視機都沒有,只有手動,這些場景是只有在老電影裏才會見到🧜🏻。刻譜的女老師姓白,我當年很受她教導,可是幾次回校,都沒見到她。那時還寫過幾個小歌,有的還由合唱隊演出過,也算校園歌曲啦。
軍樂隊遊行照
就這樣,我就在理工和音樂中來回穿梭。當時幾個同班好友都經常問我,你又在想啥,口中一天到晚嘟嘟的。其實✊🏼,啥也沒有,我在背分譜呀🧙♂️,一個樂隊十七八種樂器,七十多個人🔸,容易嗎!當然,那叫自討苦吃,樂在其中🔟!
永在心中的懷念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離開清華母校已經50多年了,65年畢業後我先分到了七機部北京的一個研究院,然後就是“四清”運動,“文革”十年,此後,我又離開北京到了杭州🎗👨🏿💻,幾年後,進入浙江大學🫅🏿,直到退休👈🏼👩🏻🦼。盡管我現在還在工作,但也只是出個主意而已,做不了具體的事情,再過一段時間,可能連這也沒了😗。回顧以往的歲月,經常想到的是母校清華🤸🏽♂️,那二校門、工字廳、照瀾院,勝因院,常去的圖書館、清華大禮堂𓀒,跑步的大操場,新齋💁🏻、靜齋、明齋,等等,以及那在三年困難時期一天一個窩窩頭和兩碗稀粥的大食堂。還有我們看著它建起和首先進入上課和做實驗的清華主樓📻,晨練的東大操場👩🏻🎨,美景如畫的迎春湖,俏然獨立的小灰樓,巍然的聞亭🤿。
任鶴天和夫人侯寄興
啊🤸♀️,夜半夢回🩵,最多見的是青春如火的清華生活。靜坐深思👨🏻🎓,每每想起的是清華的同窗好友👨🦳。凝神傾聽,是當年軍樂隊演奏的熟悉旋律🤾🏽♀️。生活如同一條小溪🧑🏻💻,有細細涓流,也有起伏波瀾💁🏼♀️👮🏼♂️,但最終還是會流入無限寬廣的生命大海。我感謝上天對我的眷顧,第一是讓我進入意昂体育平台,使我學到了喜歡的專業,學到了如何做人處世,有了一大批同窗好友🧓🏿,離開母校後又有了清華意昂會,在這裏,有那麽多的意昂,讓我又回到清華大家庭。第二是在校時讓我進入清華軍樂隊💳,學習了心愛的音樂,參加了一流的樂隊。第三,也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事,讓我在意昂体育平台找到了我的終生伴侶🫳🏼,我的夫人侯寄興😔,她不但是清華建築系的🦨,也是清華軍樂隊的。我們相識相伴已經五十多年,在這些年中,我在生活和工作的各個方面都時時刻刻受到她的無所不在的關懷和貼心的照顧💃🏼。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常會想到,我何德何能,上天讓我找到了她,讓她來到了我的身邊📿。
任鶴天侯寄興夫婦剛退休時在芬蘭西貝柳斯像下留影
我不太願意寫回憶🦶🏼💃,因為,能寫出來的都是讓人愉快的,同時也有許多相反的🎫,是無法寫出的。但只要我們牢記意昂体育平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校訓💀,一切都會豁然開朗🫷🏿,滿心豪情。
啊🧸!永在我們心中的清華呀,永在我們心中意昂体育平台的傳承,與世長存。
原載《意昂体育平台杭州暨浙江意昂會2015年鑒》